屋内摆了一张红木桌,桌上放着斗笠与面纱。一位女子坐在桌前,像是在对镜化妆。郭三无法看清她的正面,但铜镜里印出一张满是疤痕的脸庞,模样丑陋之极。
郭三忍不住叫出声来。这女子身穿紫色衣衫,不是夏聆琴又是谁?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忙出门查看。郭三只觉得眼前一亮,便见一位绿衣少女站在门口,满脸的惊讶之色,瞧了瞧屋内,又将郭三上下打量,问:“咦?郭三,你怎会在此处?”这绿衣少女正是绿竹。
郭三慌道:“我。。。。。。我摔了一跤。。。。。。好痛!”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揉着脚踝,心下念头急转:“夏姐姐生得丑陋,所以整日带着面纱。如今她被我看到真实容貌,这该如何是好?”忽又记得以前读过一本小说,书中的女子若被人看到真实相貌,都会将那人杀了灭口。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惊又惧。
绿竹见郭三面带异色,只道她真的摔了一跤,忙蹲下身子,柔声问道:“摔哪了?还痛么?”郭三听她说话时柔声软语,心中稍安,摇头道:“现下不痛了。”绿竹四下瞅了几眼,拉着郭三的手走入屋内,说道:“姐姐,是郭三,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夏聆琴坐在桌前,脸上再次遮了面纱,笑道:“郭三,这么晚了,你怎会来?”郭三不敢与她对望,低头看着脚尖,支支吾吾道:“我。。。。。。想学琴。”夏聆琴愣了一愣,与绿竹对望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走到墙边,从木架上取了一把琴,说道:“也好,今晚教你左手技法。左手有吟、猱、绰。。。。。。”当下将左手技法一一道来。
郭三听得心不在焉,只是在想:“夏姐姐满脸的疤痕,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曾与人比武,却被一种叫作‘天女散花’的暗器所伤?”如此想着,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不觉间,琴声嘎然而止。郭三蓦然惊醒,抬眼望去,只见夏聆琴也正望着自己,微弱的烛光之下,一双眸子灿若明星,任由谁也无法想象面纱后的容貌竟是那样的丑陋。郭三与她对视之后,不由得呆了。
夏聆琴双手抚着琴弦,幽幽一叹,问道:“郭三,你是否看到了我的模样?”郭三听她这么一问,已知此事断然无法否认,当即点了点头。夏聆琴黯然无语,过了良久,复又道:“我并非生来如此,而是得了一场大病。”
郭三脱口问道:“甚么病?”话音方落,心中已是大悔,又想:“但凡是个女子,无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夏姐姐才艺双全,声音又如此动听,必定是个绝色美女。我如此发问,难免令她伤心。”
夏聆琴浑不在意,反问道:“郭三,你可知有种病叫做‘痘疮’?”郭三摇了摇头,以示不知。绿竹插言道:“得了痘疮之后,无药可治,即使有幸痊愈,脸上也会留有麻子。”夏聆琴笑道:“没这么可怕,只是寻常的小病而已。”
郭三听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心中更是惊疑,寻思:“这分明就是天花,她怎说是小病?难道怕吓着我?”再看夏聆琴时,只见她虽有笑意,眼角却隐现泪光,又因她紫纱遮面,无法观其神态,但想必是满脸的无奈与悲伤。
郭三黯然无语,本欲说几句宽慰之言,却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呆呆地坐在桌边,双手揉着衣角,心里早已懊悔之极,今晚实不该为了一时好奇而前来探望。
在郭三的心目中,早已将夏聆琴想象为一个花见花羞、月见月隐的完美女子,谁知她生得如此丑陋。郭三失望之余,又起了同情之心。
夏聆琴观颜察色,早知她心中所想,轻叹一声道:“太晚了,让绿竹送你回去吧。”郭三点了点头,从桌前站起,任由绿竹拉着自己出了院门。二人沿路而行,绿竹有说有笑,郭三却默不作声,直至临别前,绿竹绝口不提夏聆琴的容貌。
郭三偷偷溜回屋内,躺在床上,将今晚之事细细琢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既然有人夜探夏宅,可见夏聆琴定非寻常人,又怎会被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偷入院内,并且看到她的真实容貌?郭三忽然觉得,此事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
次日清晨,郭三早早地醒来。王大娘在院内洗菜。郭三走了过去,犹豫一阵,还是开口问道:“王大娘,夏姐姐的脸。。。。。。”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王大娘微微一愣,反问:“脸怎么了?”郭三心想:“倘若王大娘不知此事,我终须得保守秘密。” 当即摇头不语。王大娘笑道:“你羡慕人家生得美么?等你长大了,也会是一个美貌的姑娘。”
郭三听得心惊不已:“王大娘果然不知此事。夏姐姐是否得过天花,谁也不知,但在宋朝这个年代,显然没有防治天花的手段,我必须想办法,赶快种个牛痘!”
中午时分,安养院来了两位客人。第一人是位男子,年约二十岁出头,众孩童均喊他“知木哥哥”。第二人是位女子,十八、九岁,生得颇具姿色。郭三远远地打量那男子,只见他身材高大,双臂粗壮有力,虽然生得敦厚老实,双目中却隐现坚毅之色。
又及片刻,王大娘走入院内。这男子叫了一声“娘”,便即拜倒在地。
原来,这人是王大娘的儿子,名叫“王知木”。六年之前,王知木拜了一位木匠为师;他勤学好问,又肯吃苦,只学了两年便已出师。三年前,王知木离开府谷,去往京兆府谋求出路,因他手艺极佳,又结识了许多老主顾,在短短的半年之内,不仅赚得许多银两,还娶了一位当地女子为妻。每年的四至六月,王知木夫妇都会返回家乡。
王知木的夫人名叫木化香,王大娘对她极是喜爱,婆媳相处甚睦。
郭三对“王知木”这名字暗赞不已,心想果然是人如其名,也不知他的手艺如何?
到了下午,众孩童围在王知木身边,索要各自的礼物。王淡得到一柄木剑,范去胡得到一把木刀,两人各自带着兵刃,跑到院内比试去了。花九九与陆单各得到一个精致的小木梳,唯独郭三没有礼物。王知木很是尴尬,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个。。。。。。去年是四个孩子,今年咋就多。。。。。。多了一个。。。。。。”
木化香有意为丈夫解围,当即走到郭三身边,笑道:“郭三也有礼物,只是还未备好。你要甚么只管讲出来,知木哥哥明天就做给你。”心想:“小丫头要的礼物,无非就是小盒子、小梳子,只需半天便可做好。”郭三点了点头,说道:“待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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