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虽是卖了身的，可也不能就这么跟着主子家去受死吧？！”
林卉扶着李氏，跟着林大壮出了屋子。
林家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买的几十号家仆，如今都聚集在了梧桐苑前，每个人身上都背了包袱，见到林大壮和李氏出来，都止了声息，低下头去，他们都是签了死契的，说起来，就算林大壮几人真的要他们陪着去死，他们也没的立场说不。
邢婆子死盯着林卉，心中暗骂晦气，家里没钱，因自家本身与花大嫂子有亲，那日刚好在她家里，得知一家富户要采买奴仆，就厚着脸皮跟了来。
到了林府，看到林府的富贵气象，她却是千万不肯走了，既然花大嫂子是自家的亲戚，就没有不帮自己人帮着旁人的道理，自然由她去向这家主人说项。
邢婆子总算是如愿进来了，也成了李氏身边的贴身仆妇，可是也没见多少金银进兜，反倒那柳氏，一手把持着这府上的吃穿用度，看看夫人平日里的穿戴、吃喝，也不知柳氏每日要背几簸子的金豆子回去。
这李氏也是个蠢的，任由柳氏做主，惯得林卉敢去和郡守府作对，招了这灭门大祸回来，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捞到，还想自己陪着这群蠢人一起死？门都没有！
对着李氏敷衍一福：“老爷，夫人，我们是来向老爷夫人告辞的。”
林大壮本就不善言语，看着这情景，也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深深皱起了眉头。
李氏在旁问道：“你们身为林府的家仆，如今林府有难。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邢婆子撩了下眼皮，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们虽是家仆，可是我们都是清白的，绝没有做过那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要陪着那些合该下地狱的一起受死？”
李氏被邢婆子的话，堵得胸闷：“什么伤天害理？我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了？！”
邢婆子撇了撇嘴：“都杀了人，还不算伤天害理吗？可别跟我们说，你们没做过。这官府都上门来抓人了。”
李氏气得发抖，指着邢婆子半天说不出话，林卉示意柳氏先扶着李氏进屋子去，李氏却是不肯。
有个年轻的男仆，是新买的赶车的，也站了出来说道：“这些事情，其实不过都是大小姐一人犯下。不如将大小姐交出去。”
李氏狠狠地呸了一声：“休想！谁要我女儿，先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那车夫碰了个钉子，讪讪地又退了回去。
邢婆子也十分无奈，若不是她刚刚经过府门口，看到那遍地的尸体和鲜血，知道这林卉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才不敢轻举妄动，不然哪里还用得着来梧桐苑请示。
“夫人，您就发发您的善心吧，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大小姐做的，您也是被蒙蔽的，您要跟着大小姐往死路上走，我们是拦不住的。可是我们也算服侍了您一场，看着这场情分，你总不能也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李氏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邢婆子身后的那些奴仆，就有人低声附和。
“这眼看着林府就要没了，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夫人行行好吧。”
“夫人。我们若是能活下来，会给您诵经祈福的。”
……
到了后面。已经是哭声一片。
李氏面容苍白，却挣脱了柳氏的搀扶：“我知你们活命心切。也是林府平日里没有好好待你们，才让你们如今不顾林府而去。”
“若是我强留你们下来，也无甚意思，今日便算我们主仆缘尽，只是他日，若是林府重现辉煌，也勿怪我们林府不再欢迎你们。”
这些人，一听到李氏竟愿意放他们归去，早已喜得晕头转向，转身离去，哪有什么人去仔细听那李氏后面的话。
林大壮只在一旁喟叹，李氏却是双目通红，有气有怨，各种情绪交杂。
“母亲？”林卉扶住李氏的右边胳膊，想到若是叶府能放过自己的家人，自己投降叶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受些刑法，她也未必就忍受不住，“我去跟叶府谈谈，若是他们肯放了你们……”
李氏一把抓住林卉扶着自己胳膊的手，看了一眼林卉，目光中有关切，有心态，却不见丝毫怨尤：“我家女儿，绝不是那些小人口中，伤天害理之人，杀人的就是坏人吗？我家女儿，眼睛这么亮，怎么会是那大奸大恶的人？那叶府摆明了要置你于死地，让你去死，我们能安心苟活吗？你别再说这些傻话了。”
林卉看着李氏关心担忧的眼神，逐渐绽开了笑颜，杀人的就一定是恶人吗？自然不是的，林卉自问虽算不上那种别人要把刀架到自己脖子上，自己先将脖子洗洗干净的良善之辈，只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难得的是，李氏的全心信任和理解，
等众奴仆散尽，林卉扶着李氏，与林大壮一起回了屋子。
不过一会儿，小梅就带着林廷正，二丫和林廷玉来了。李氏看着三个小的，面露愧疚，她虽一心赴死，却难为了这三个，白白跟着送了性命，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落到地上，碎成琉璃。
奴仆散尽，原本还算有些热闹的林府，一下子就冷清起来，现在林府中，除了林家一家六口人，就只剩下了柳氏和小梅。柳氏自是不用说，她本是傀儡，忠诚为上，小梅的留下，让林卉颇觉讶异。
小梅只说自己有家不如无家，反而恳请林卉收留，不要赶她走。
当天夜里，叶郡守手下第一副将，领着一队弓箭手，对着林府又是一轮攻击，倒也不指望着攻破林府，只是用的都是火箭，烧了林府好几处的地方。
听着外面的喊杀之声，还有府里的火光冲天，林卉并不在意，而林大壮更是当着全家人的面，说道：“一家人一起赴死，也没什么难熬的。”
一家人映着火光，在梧桐苑中，烤起了番薯，一时间倒是欢声笑语，温馨温暖。
许多年后，林廷正犹记得那一幕，当许多同僚亲友暗示林大壮和李氏不懂大家的规矩，行事寒酸小气，有失他的脸面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一夜。
他的父母，虽目不识丁，更没有读过圣贤书，聆听过圣人的教诲。可是，面对生死仍能谈笑风生，懂得珍惜最后最美的时光，已是世上那些汲汲营营，甚至为了自身的利益，卖儿卖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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