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斯梦！”一声清朗的叫，震得米离心神一颤。他将自己的身形在灌木丛后掩住，定睛往校门口细看，果然看见斯梦推着自行车，回头等着叫她的金洹正。
“干嘛？”斯梦不耐烦的说，声音还是那么清脆。
“你不是答应了要把自行车借给我嘛，干嘛跑这么快！”金洹正怨恨的扯了扯斯梦的头发。
斯梦白了他一眼，抢回自己的发尾说：“别惹我，没考好，烦着呢！”
说完她推起车子向前走，金洹正扯住她的车把说：“模拟考，没关系，高考考好就行了。来，我送你回家，然后我把自行车直接骑走！”
斯梦想了想，松开手，把车让给金洹正。金洹正帅气上车，等着斯梦蹦上来。斯梦轻盈的蹦上后座，车子平稳的前行，可金洹正还是说了一句：“像猪一样重！”
斯梦猛的捶了金洹正的后背一下，唇角的笑意刚起，却又转瞬即逝。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宇间一阵黯然。
不远处的米离也想了起来，某个冬夜，斯梦狠命的往他的车上蹦，他也曾经带笑抱怨：“猪一样重！”
斯梦曾那样没心没肺的笑，笑声在静夜里荡开，荡化了米离的心。
渐渐的，金洹正带着斯梦骑远。米离站直了身子，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发呆。米离心底那个深深镌刻的容颜蹦出来和现在的斯梦一一对比，也许是米离记得太清楚了，斯梦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被他看出。斯梦廋了，高了，头发长了，皮肤白了，五官更柔和了，气质更女性化了。重要的是，斯梦身上潇洒飞扬的神气似乎少了，眉宇间多了一层忧郁。
“是……因为我吗？”米离犹疑自问，既想肯定答案，又感到深深的自责。他恨不能现在就把斯梦从金洹正的车后座上扯下来，大声的告诉她：“斯梦，我想念你，我回来了，我不走了！”
可是他能吗？谁都不能给他答案，包括他自己。
米离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站了很久。直到天黑，他才走出来，缓缓沿着街道踯躅。不知不觉的，他竟然站在了斯梦家楼下。
正是晚饭十分，简陋的土楼里传来家家户户的饭菜香味。一扇扇窗子里洒出昏黄温馨的灯光，照在楼前十几棵粗大的桃花树上，隐约可见落英缤纷。米离仰头，细数层楼，想象着斯梦在家里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这时，楼边的水泥路上缓缓开来了一辆悬挂着军牌的豪华轿车，米离注意观察了一下，这车应该是很高级别军官的座驾。不一会，斯梦家的楼道里走出一名中年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米离看到这女人的五官柔和、面容姣好，身材苗条，气质典雅娴静，和其它的中年女人颇为不同。最让米离惊讶的是，这女人的模样和斯梦有七分相像，米离很肯定这是斯梦的妈妈。只见那车上下来了一个年轻的军官，恭敬的对斯梦妈妈行了个礼，请她上车。斯梦的妈妈泰然自若，坦然受了这一礼，坐进车里。米离望着绝尘而去的小汽车，若有所思。
星月悄移，米离站在他以前经常站的地方，仰头望着斯梦的窗口，心里暗想，现在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收到自己的电流？
他从新月微明站到皓月当空，从满楼灯火到灯光尽灭。他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站在这干什么。只知道，斯梦这次没有接到他的电流。
他缓缓转身，决定离开。其实，这次能跑回来见一次斯梦已属非份，他不敢奢望什么。他认命的走开，无比缓慢的走出去大概有30米，忍不住又回头张望。斯梦房间刚刚还亮着的灯已经熄灭了，米离一阵不能言明的心慌，仿佛心，也混沌一片，漆黑莫辨了。他收回目光，喟然长叹，这次是真的准备离开了。
米离再次转身，眼光无意间从那些桃花树间掠过，然后……他整个人僵成了化石！
月光洒向桃花树，花瓣零落，留下一片片暗影。月光中，暗影下，一个少女正凝视着米离。她穿着单薄的睡衣，婷婷玉立在微凉春夜的风里。她赤着脚，雪白的肤色在黑暗里分外引人注目。她漆黑的长发披泻脑后，在晚风中一缕缕一缕缕的飞散。她神色凄清，望着米离脉脉无语。
是斯梦！真的是斯梦！
米离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生怕一转瞬，面前的身影便如雨落玉湖再无半点痕迹。他目眩神迷，心里百转千回。三年前，也是四月暮春，也是桃花纷飞，斯梦小鹿一样撞进他心里。三年后，还是四月暮春，还是桃花纷飞，斯梦于静夜里凝眸，揉碎了他的一颗心。米离双腿犹如灌了铅，一动也不动，不想走，不敢留！。
是啊，当年15岁的少男少女踏过花季、走过青涩，摇身已是18岁的青年。米离募然发现，原来斯梦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开出一朵朵思念的花。。
两个人都不说话，就只这样对视，仿佛过去一幕幕在他们之间缓缓重播，时光即甜蜜又心酸且漫长。直到斯梦在风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米离终于咬咬牙，脱下自己的外套，向斯梦跑去。
这中间的距离有多远？30米？50米？100米？短短的距离，却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米离心中就感觉像是卸掉了千斤大石，他跑到斯梦面前，用外套裹紧斯梦，大力将她搂进怀中。300个日夜的思念，万里归尘与焦灼，全在这拥抱里化为虚无。斯梦一直绷紧的神经一松，一口气呼了出来，身子顿时一软。米离搂紧她，听她在耳边带着哽咽的说了一句：“米离，你跑哪去了！”
没有埋怨，没有质问，只一句带着哭意的问候，米离的心酸得要融化了。他低声沙哑的在斯梦耳边说：“斯梦，我好想你！”
斯梦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够了，只这一句话，已经完全抚平了她对米离不辞而别的怨恨。此时，她什么都不想问，只想安静的躲在米离的怀中，一慰相思之苦。
半响，米离才轻声说：“你穿的太少了，回家穿件衣服。”
斯梦这时才醒悟过来这是在自己家楼前呢，脸一红，轻轻说：“我妈妈去外地开会了，没在家，要不上楼吧。”
“好！”米离毫不犹豫的答应，揽紧斯梦，跟着她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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