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又打量夏笙,看他小脸阴云隐布,便问:“怎么又不开心?”
“我......想绮罗。”夏笙哽了下声音,想是真的想,所以穆子夜也未觉得不对,只是轻轻叹道:“想一想总是好的,不想就怕会忘记了。”
他想法总与别人不同,竟不劝慰,夏笙明眸移过去,轻声问:“你觉得我姐是个怎么样的人......莫伯父说过,绮罗日后必成大器。”
“你姐确实很聪灵,不过对待男人有点糊涂。”穆子夜别有感慨的说:“但是,人,总是难得糊涂。”
“那么聪灵的人,怎么会轻易就死了呢?”
穆子夜恍然看向夏笙,夏笙的脸越来越白,嘴唇也抖得更厉害了。
“人总有意外。”
夏笙深吸了口气,站起来迈到水边,池中一尾红鱼闪过,转眼就窜没了影。
他心里憋的厉害,忽而转身就看着同样有些不寻常的穆子夜,一字一句的说:“季云来过,你把我藏到这里,应该也知道他找来会说什么,我不愿意撒谎,说实话,我很怀疑你,穆子夜,你告诉我,你不知道我的身世,我姐的死也和你无关,你告诉我,我就忘记怀疑,再也不想了。”
说到最后,声音便有些发颤,然而穆子夜只是面无表情的,不出半个声音,腰身依旧挺得笔直,但眼神,已经像从前一样不知归处了。
夏笙忽而就很委屈,很心痛,他一下子就迷惘了起来。
不了解,便在一起,果真很傻。
可自己哪有能力去了解他,了解一个全天下都看不透的人。
“你......有没有骗过我。”夏笙又问了一句,穆子夜重新看向他,依然是明眸皓齿,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美丽脸庞的每寸肌肤,都写着两个字:陌生。
夏笙气了,冲进屋随意拿了几样东西包起来拎着剑就走到穆子夜面前,使劲冷着声音说:“你忙你的春秋大业吧,不用急着一年,一辈子也行,既然不回答,我全当都是你干的了!事事都听你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你不让我练因缘心经,我偏要练,都看了五年了扔掉书有什么用!你觉得我是一个可以关在院子里的傻瓜吗,总有一天,我会比你了不起,让你再也骗不了我!”
大声吼了半天,穆子夜还是没有声音,只是拉住他的手腕,长睫一闪,默默地看着夏笙。
至少他是说不会与自己吵架的,想到平日种种,夏笙有些心软,但绮罗......这个名字可能会是他一生都抹不平的痛苦痕迹。
用力甩开穆子夜的手,反而让他站起身,紧紧地拥抱住夏笙,夏笙又推开,两个人就在院子里拉拉扯扯起来,最后小韩急了,惊鸿浮影踏过水面,回头看了看呆呆的站在竹榻上的模糊身影,话都不讲,摔紧院门就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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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城,是轻轻读起,便能泛出花香酒醇的地方。
这是夏笙对于城市的最初印象,在他年少时,曾从这里找到过不计其数的快乐,感觉秦城像一个装满新奇礼物的精美盒子,打开了,就惊喜不断。
然而长大后,他也在里面找到了人们口中的伤心。
再漫步街头,鳞次栉比的美丽景象,只是平添抑郁感怀罢了。
难怪有割舍这个词,要舍弃,简直就如同在心间挥刀硬割,疼得厉害。
他头一回自己买了坛酒,找到个僻静的河堤,坐在青石台阶上,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河水粼粼,在日光之下,也泛着青色,偶尔画舫游船静静开过,划下道道银痕。
夏笙痴痴凝望,酒喝尽了,抬手就把坛子扔进河水里。
激起一片涟漪。
人说秦城的水是有酒气的,因为开心的人太多了,伤心的人,也太多了。
平日穆子夜灌他一小杯,他都会头晕,今日,却是越喝越清醒,清醒地让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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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公子。”
背后轻轻的呼唤,是水墨。
夏笙也没有动,水墨便碎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素白的裙子,垂到石旁。
“为什么要和主上吵架呢?季教主不喜欢你,自然会来说些冷言冷语。”
夏笙依旧看着晃荡的水面,好半天才说:“那他为何不回答,他为什么不说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水墨道:“每个人都有苦衷。”
“你们,除了会说些这种空话,还有什么好讲的,人生一世,做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我不懂苦衷,也不想懂。”
“韩公子心思透亮,我们都是做不到的。”
一时无言。
“主上说,你若是心情差,愿意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吧,他答应你的事情,是不会食言的。”
“水墨。”
“嗯?”
“我到底是谁?”
“奴婢不知。”
“绮罗......是不是他杀的。”
“奴婢也不知。”
夏笙侧头看她:“你走吧,跟了我这么远,也该看出我只是心情不好罢了,你们再有人跟着我,只能让我的心情更差。”
少女点点头,说了句东瀛话,算是告退。
瞅见她转弯不见,夏笙便起了身。
他的确是心情不好,简直不好到了极点。
每每他郁闷的时候,都想离开眼前。
然而他也不是一个大半夜躲到树林里的小孩子了。
世事的复杂,让夏笙很疲惫,他忽然想去独自看一看这个世界有多大,人生又有多长。
他想让自己真正的成熟起来。
成熟到配的上那个人,或者,离得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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