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宫光听名字是不错,颇有两份清净朴拙的趣味,但事实是很多人都知道那是一处冷宫,位于西陵皇宫里的西北一角,因为太过偏僻了,早已经荒废多年,白日里都少有人经过,为此还一度传出闹鬼的事情,最后一位住在那里的是明帝的江妃,她因意图谋害当时的夏侯皇后而被夺去封号,幽禁于此,江妃入住清泉宫没两个月,就被发现惨死在院子,死的时候全身没一处完好的皮肤,最吓人的是原本花容玉貌的那张脸,被不明利器划得稀巴烂,就像一大团的碎肉,据说明帝最喜江妃肤白体软,貌美如花,可这尸身明帝只看了一眼就吐了,为此还发了小半月的噩梦。
江妃的样子,阙九湛还记得一点,那人与母后交好,他小时候常常见到,印象中说话轻声轻气的,很是和善,至于真的假的,他没兴趣知道,可意外的是他还清楚记得父皇从清泉宫出来的样子,父皇眼睛充血,嘴里失控骂道:“毒妇,毒妇……”那应该骂的是母后吧。
“这些年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一样灰蒙蒙的天,一样破旧的大门,门上朱红色的漆早就褪色起皮了,摸上去有点扎手。
“少爷,就是这里吗?”明然瞪大打量着四周,这里还是皇宫里吗?怎么感觉阴森森的,不会真的闹鬼吧。
“恩。”和当年站在门外冷眼旁观者不同,今天他成了要住进来的那一个。从承安宫搬出来,除了几件贴身的衣物带出来的东西不多,宫人中,只有明然这种傻丫头才会跟着过来遭罪。
清泉宫里久无人居住,沉重的木门推开的时候,门楣上长年积下的灰尘簌簌地落下来,跟在最后面的内务府的几个侍从掩着嘴咳嗽纷纷后退,将手里带来的被褥和一些日用品丢下,各自找个借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喂,你们不是来帮忙清理的吗?”明然手里抱着两个包袱,一把拉住从她身边过去的人。
那人不客气地推明然一把,满脸不屑道:“开什么玩笑,真当你们还在承安宫,有皇上疼着护着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清泉宫,历来只有进来的,还没见有出去的呢。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眼角瞥到阙九湛已经径自推门进去,刻意放大声音道:“一个男人又不能给皇上绵延子嗣,还死命霸占着皇上,真够不要脸的,还好咱们皇上英明,及时醒悟了,要不然留着也是个祸害。”
“你……”明然气得跳脚,伸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凭你也配指摘我们少爷,你这辈子就是断子绝孙的。”
那人恼羞成怒,挥着拳头就要打明然,明然抱着包袱一扭腰闪进门里,砰地一声从里面关上门。那人虚张声势地叫骂几句,也没人搭理,自觉没趣走人了。
明然从门缝里看人走了,心有余悸地擦擦头上吓出的冷汗长长呼口气,说实话还真有点害怕那人冲进来打她,“对了,行李还在外面呢。”
“不急,那点东西不会有人要的,我们先把这里收拾一下。”
“也是。”好东西内务府那边怎么会舍得放在这冷宫里,明然一回头对上阙九湛带笑的眼睛,她微微怔愣了一下,疑惑道:“少爷,怎么被打入冷宫,您反倒高兴了?”在承安宫里,从来没见少爷这么笑的这么轻松过。
“这里多自在,没人天天约束着。”他可以筹划自己的事情,阙凌简也可以从困局中走出来,对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
“是没人约束了,您就等着被人欺负,受罪吧。”明然苦着脸小声嘀咕,冷宫什么样子,她以前光听人说道就觉得很惨了,可眼前这情形比听说过的惨多了,这都入冬了,冷宫里又潮又冷,内务府那边别说是炭火的影子见不到,就是分下来的那几床被褥都薄的只有一层皮,今天晚上还不知道怎么挨过去呢,就这样,少爷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是做主子惯了,不知道底下人的苦啊。
“明然傻站那里嘀咕什么呢,再不动手,我们晚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放眼放去,满院子都是及腰高的野草,现在都枯黄了,乱糟糟地扑了一地,连原来的路都看不出来了。阙九湛初步打算先清出一条屋的小路。
“少爷,奴婢来吧,您哪里做过这种粗活。”明然看阙九湛挽起袖子要拔草,赶忙过来阻止。
“你怎么知道我没做过?”这个丫头的举止从一开始就很奇怪,以前在承安宫里人多,他不在意,但现在在清泉宫,自己身边就她一个人,他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你知道我是谁?”阙九湛试探地问了一句。
就算不知道您的身份,看您那拔草不弯腰的架势也知道是个没做过这种粗活的,“奴婢以前在公主那里见过您。”事到如今,她也不隐瞒。
“怪不得,果然你早就知道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然悄悄看他一眼,见他并无特别悲伤的神色,这才继续道:“宣宁二年八月初五,您那天去清怡宫看望公主,奴婢正好去找女奴婢的结拜姐姐明月姐姐,您还赏了奴婢三个大石榴,有碗口那么大个的。”那时她和明月姐姐在说话,听到皇上来了,来不及回避,就立在一旁迎接,可她是第一次见皇上,太紧张了,下跪行礼的时候踩到裙摆,整个人趴在皇上脚下,当时周围的人都惊呆了,总管气得要人拖她下去,还是皇上笑说行这么大礼,应该赏赐啊,“当时皇上身后的宫人抬着石榴,皇上就赏给奴婢三个。”
这件事阙九湛不大记得了,但每年中秋前后,是塘口的贡品石榴下市的季节,他给安阳送过石榴这事都是有的。
“起来吧。”暂且相信只能相信她,“原来明月是你的结拜姐姐,她走的时候你去清怡宫送过她吗?”
说到这个,明然脸上浮现悲伤之色,她摇摇头说道,“没有,现在清怡宫重兵把守,没有皇上的手谕,谁都不能去打扰公主。不过明月姐姐的尸首被抬出宫之前,奴婢托人,偷偷去看了一眼,明月姐姐身上一件饰品都没有,奴婢就拔了头上的银簪子给她陪葬了,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明月陪伴公主多年,公主一向疼爱她,当时离宫就只带她一人,明月过世后,怎会连一件陪葬品都没有?”安阳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这个奴婢也不明白。”明月姐姐的私房首饰她是见过的,都是公主赏的,确实不少,比起一些娘娘也丝毫不差,“您说起这个,奴婢还想起一奇怪的事情,明月姐姐右手虎口处有颗红痣,棺材里那个人手上没有,不过当时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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