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五彩的梦;因为没有人爱,所以躲在文字里捏造一份爱。而现实里没有人在乎她,世界也没有人爱她,正如她也不爱别人一样。
鼻子酸酸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枕头。
她是活在梦里的人,一旦见了真的世界,她便碎了。她不精美,不是只冰莹的水晶玻璃鞋,也不是斑斓的玻璃彩珠,她是春日早晨窗边蝉翼般的霜冻,不能接受正午的阳光,于是便不可逃逸的粉身碎骨。
陈惠萍现在躺在这里,躺在纷扰的病房里,她觉得自己就算现在死去也是好的,谁会在意呢?可是她死去和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死的意义又是什么?她很自由,自由到没人关心她;她也不缺钱,不缺到每一个男人都是为了钱取悦她。她缺的也许是一份真挚的爱。可是,到了她这个年纪,爱这个东西还重要吗?人说,五十知天命,她却依然不明了。
失去的阑尾就好像失去了她与现实之间的那层磨砂玻璃。清晰锐化的事实,扎的她心里惆怅难耐。
如果她没有爱过他就好了,那她就不知道爱情的甜蜜,你不会寂寞的失恋,然后二十几年来都活在寂寞之中。可是她偏偏爱上他了,一个中学的美术老师,她的姐夫,那个右手上常年染着粉笔灰的清瘦男人。
“陈惠萍?”
“做完阑尾手术的那个。”
“哦,前面第右手二个门。”
“谢谢。”
是离离的声音。离离来,她好像是觉得好一点了。憋闷的心,似乎是开了个小小的窗口,有人来。
“姨妈。”离离叫。
陈惠萍翻过身来,看见离离提着个大编织袋向这边走过来。
离离像她妈妈那么丰腴漂亮,可惜不热闹,倒是像她爸爸那么冷清。他爱上惠荷也是理所应当的,他本来就是寂寞的,又怎么会再爱一个想自己一般寂寞的人呢。当然是惠荷,她是个那么热闹的人。
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他不曾在她任性的时候慈爱的笑,如果他不在她大哭的时候倾身安慰,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悸动可以回忆。要知道,如果不曾经历就不会怀念,如果他什么都不给她就不会乞求更多,偏偏的,她尝到了那美好,那美好把她剩余的人生是对比的是那么的枯燥乏味。
“都怪你。”
“什么?”离离一直都觉得她不可理喻。
“我吃了你做的东西就得了急性阑尾炎了。”
离离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才急性阑尾啊,早知道就放砒霜了,死了才一了百了呢。”
陈惠萍冷眼看着离离把编织袋拉开,从里面掏出了床单被罩。
“我从杏园带过来的,也不知道还住几天,要换上吗?东都晚上还是很凉的。”
离离看看陈惠萍堆至床尾的被子,估计是嫌弃不愿盖。
“很凉也还不是熬了一个晚上了,你早上哪去了。”
“我有不是你保姆,我还天天看着你呀。”
“那你还来什么来,有本事别来。”
离离嘻嘻笑,将被套枕套床单一一在她床尾叠好,讨好的说:“那不是想要您那房子嘛,要不然,谁会来看你呀。”
离离笑,即使是带着冷言冷语的笑容也是这么美丽,陈惠萍冷眼看着离离,觉得无尽沮丧,即使她年轻的时候她也不曾漂亮过,甚至健康过。而他,他那么英俊,连他的女儿都那么漂亮,她根本就是配不上他的。
她无尽沮丧。
“我那天烧的,是他的日记。”
“谁?”
“你爸爸。被我烧了。现在没了。”
离离愣了。
她说什么?
她烧了爸爸的日记。
仿佛一辆火车从她身侧驶过,轰隆隆。突地耳鸣,突地泪流满面。
陈惠萍就那样目光呆滞的仰面躺着,仿佛刚刚不过是伸手拍死了只蚊子而已。
离离怕自己会上去掐死她,掐死那个老妖精。她双眼通红,猛的抓起床上的被套枕套床单,揉在一起,然后从病房的窗户里狠狠的扔了出去。一团布匹在灰白的医院大楼间坠落,飘无声息。
离离出了病房,狠狠将门摔上。
“嘭”。
同住在病房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互相对视着,然后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了那个双腿干瘪的小老太。
医院那条白被子依旧皱巴巴的堆在床尾。
陈惠萍翻个身,给别人个背影看。
她将手垫在头下侧卧,细细的眉毛皱成一团,眼睛半眯着。
她又重回寂寞了。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不寂寞呢?寂寞都是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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