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露提前下了班。
陆若宁自然是一早就知会过他要回来了，进城之后也第一时间给他打了电话。顾白露虽然很镇定地坚持做完了手头的工作，但是从出了公司的那一刻起，心情便急切起来。甚至在到了家门口，掏钥匙开门的时候，都有些手抖，第一次竟然没能插进锁孔。
他深吸了口气，平定了一下情绪。
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这是怎么了？
就好像一个初坠爱河的愣头青。
小满出去不过只有两天时间，他便连做梦，都只是小满的身影。
顾白露在自家门前站了很久，才开门进去。
小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听见他开门就迎上来，而是在看着茶几上的什么发呆。
顾白露唤了声“小满？”她才抬起头来，勉强笑了笑，回应了一句：“大哥回来啦。”
这不太对劲。
顾白露放了公文包，一面走去小满身边，一面问：“怎么了？这两天玩得不开心？”
小满还没回答，他先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当即便眉峰一敛。
那是把钥匙，钥匙扣上还串着一张写有地址的卡片。
“谁来过？”顾白露沉声问，“爸？”
小满垂了眼，无言地点了一下头。
顾白露胸中蹭地冒出一团怒火。
虽然他自己也想过是不是要再买套房子来安置小满，但那不过是怕自己失控的时候伤害到小满。而在这种时候，父亲给小满送来这么一把钥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顾白露几乎是反射性地就伸手抄起那把钥匙要往旁边的垃圾篓里扔，小满先是一怔，跟着就直接扑过来抓住他的手，“不要。”
顾白露的动作停在那里。
小满从他手里把钥匙拿过去，很小心地握在手心里，轻轻道：“大哥你误会了。这是……我母亲的房子。”
顾白露愣在那里。
他还真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钥匙是父亲送来的，他若说是夏怡林的遗物，自然不会有假。虽然顾白露知道父亲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拿出来，摆明就是要让小满搬走，但若小满要住回母亲住过的地方，他不论从哪一方面，都完全没有阻止的余地。
不论顾白露和顾小满对自己的父亲怎么看，顾子安对自己的子女实在了解得一清而楚。
自己为了保护小满把她送走，和别人因为一些奇怪的谣言要让她走，虽然结果可能一样，但在顾白露的心态上，却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现在的心情又矛盾又纠结，站在那里一时没动也没说话。
夏小满握着那把钥匙，心情也十分复杂，也没有余力顾及大哥的情绪。过了半晌，才抬起眼来，轻轻道：“大哥，我想去看一眼。你陪我去，好不好？”
顾白露将胸中万千思绪强压下去，露了个温和的笑容，“好。”
卡片上的地址在老城区，一个上了年头的旧小区。
顾白露把车开到了楼下，夏小满却踌躇起来。就像是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隔着车窗望向三楼的窗口，却不下车。
“怎么了？不是想去看看么？”顾白露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下车吧。”
小满回眸看着他，轻轻抿了抿唇，问道：“大哥，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这样一问，顾白露不由也静下来。
夏怡林死于难产，小满根本没机会见到自己的母亲。
顾子安的四任妻子里，本来就属夏怡林最低调。虽然很多人对这个出身普通家庭，本身也并不出名，却一步登天做了顾夫人的女人很感兴趣，但从他们结婚到夏怡林去世的两年时间，除了弄出个怡林基金之外，夏怡林基本不曾在大众面前出现。甚至连照片也没留下几张。
其实顾白露也很少见到她。
一方面来说，他虽然很小就明白自己父母之间是场利益婚姻，但离婚后母亲搬回何家，并不太如意，他心中多少也有些芥蒂。二来夏怡林身体不好，一直在休养，顾子安也不想有其它人去打扰她。
就顾白露很有限的记忆来说，首先，当然是个美人。
夏小满长得很像母亲，但是，却没有夏怡林那样娇柔如水楚楚动人的韵致。
顾白露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夏怡林的时候，她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书，穿一条白色的居家棉布裙，脸色却似乎比裙子更白，阳光照在她身上，像镶上一层淡淡金边。她是一个安静而忧郁的女人，见到顾白露，也就只淡淡笑了笑，便依然低头看她的书。
但在小小的顾白露眼中，却觉得这个女人就像雪雕雾聚，似乎下一秒就会在阳光里融化消散了一样，丝毫没有真实感。
虽然何筠珍提起夏怡林，总是像仇人一样咬牙切齿，顾白露却丝毫也恨不起来。
在他看来，夏怡林比他母亲更不快乐。
第二次见到她，她已经有了小满。
依然是在那个阳台，夏怡林坐在摇椅上，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轻轻哼着一首顾白露从没听过的歌谣，眉眼间满是母性的柔和。当她看到顾白露的时候，依然只是笑了笑，却已鲜活得多。
顾白露走近她，说：“这首歌很好听。”
夏怡林笑了笑，从头又哼唱了一遍，轻轻道：“这是一首充满希望的歌，我希望我的孩子出世之后，能感受到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
“他会的。”顾白露说，“你会是一个好妈妈。”
看着面前一副少年老成态度说话的小白露，夏怡林再次笑起来，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来，摸摸看，感觉到他在动了吗？小家伙可调皮了。”
是的，他感觉到了，隔着母亲的肚皮，手心里传来小小的悸动，轻微，温暖，却又像直接联通着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
顾白露忍不住也弯起了嘴角。
夏怡林问：“你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妹妹？”
但没等顾白露回答，又轻轻道，“或者生在顾家，还是女儿比较好吧？”
顾白露心智发育得早，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若是女儿，便不用争继承人的位子，就算躲不过利益婚姻，以顾家的护短习性，也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但在当时，顾大少爷并没有说话，更没有承诺什么，只是感受着手心里传来温度，提醒自己，将这感觉记久一点，再记久一点……
今天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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