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

    “阿南，你当真了。”

    严绪东那天的这句话犹在耳边，在这样清冷的夜里，越发清晰起来。

    萧荆南的眉峰微聚，侧了脸像是认真倾听着什么的样子，在郁桐看来，那模样姿势有些怪异，可他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在想着那天，绪东说这番话时的口气，有戏谑，有调侃，有不屑，也有讥讽，这会儿想起来，还那样清晰。

    萧荆南顿时觉得窒息，像是心里有个地方，平日里没有丝毫觉察，可就在这一刻，才发现是隐伤，绪东只这样轻轻一戳，就痛不欲声汊。

    这样的感觉让他不快，竟也顾不得其他，重重深吸了口气，这才讥诮道，“如果是绪雅呢？”

    严绪东的脸果然很令人满意地黑沉了下来。可他却再没有了调侃他的心思，反而转身离开了客厅。

    那时的他根本就来不及细想，来不及去品味绪东话里的意味朕。

    他只是是他们话里的那丝轻蔑触疼了他的心思，就像是之前耿默曾说过的话。

    他们怎么能只把她当成了饵，他们怎么敢？

    萧荆南深喘了口气，他知道耿默自小就疼她，他对她的心思也许比他自己用得还要多。他怎么也舍得这样说她。

    他不断地自问，不断地追责着耿默与绪东的话。将心中的不快和恼意全迁怒到他们的身上。

    他们难道不知道，她是他的宝贝，即便他有所目的，可不能否认，她一直是他的宝贝，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可在这一刻，他却突然明白了什么。

    就在看着洛晨将脸埋进唐昱的怀里的那一刻，或者是更早，是看着洛晨被林佑扬拥在怀里强吻着的那一刻。

    他明白了，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的想法，那句话，其实早在耿默提及要他放任她自由时就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

    可他却一直视而不见，忽略它，埋没它，无视它。

    其实不是，不是忽略也不是无视，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愿去正视，不愿承认，不愿面对。

    那句话，其实早在他的心里，千回百转，在这一刻，萧荆南终于明白，终于可以坦然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拿她作饵，他怎么舍得。

    可是，这句话，他该说给谁听？谁又能明白他的这番心意？

    他舍不得，却又不得不舍得。

    他只觉得她就像是件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物件，他一直以为不管他来或者去，她都在那里，渴望着他，她的眼里只容得下他而已。

    可如今，当他看着她与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像是自己的物什被人劈手夺走，原本那样不起眼的东西，就突然显出珍贵来。被夺走了，就像是他的心里突然空出了一块，空荡荡地像是吹着冷风的凉意，还朝下滴着血。

    他不能允许林佑扬吻她，不只因为是林佑扬，更因为他是除自己以外的男人。

    他更不能允许唐昱在自己的眼前把她带走，第二次，他怎么能允许他第二次把她带走。

    眼前像是浮起刚才她的眉眼，那样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的发丝微乱，她的双眼红肿，而她的双唇……

    萧荆南下意识地握了拳，眸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她的双唇上唇彩尽失而且红肿着。

    他的洛洛，那是他的洛洛。

    萧荆南想到这儿，突然愣了一愣，这句话突然在他的脑子里窜出来，却又像是烫手的山芋突然落到他的手上一般，掌心被狠狠一烫，随即就不顾一切地用力丢开，而后又像若无其事一般地甩着手上的热度。

    就像……

    就像是掩耳盗铃一样。

    掩耳盗铃……

    萧荆南想到这个词，自嘲地笑笑，似乎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的伎俩竟然会联系到自己的身上。

    “南哥？”佩熙试探地唤他一声，一脸的疑惑地望着他，再转脸去看唐昱抱着洛晨走向停车场的背影，似乎还要再说句什么。

    萧荆南却已经收起了心事，转眼朝着她淡淡一笑道，“准备好了？那我们进去吧。”

    他挽着佩熙缓步上阶，目光如炬，只是在越过郁桐身边时停住了脚步，眸色轻转，似乎在朝着某个位置流连了几秒，稍纵即逝，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只是发着呆犹豫了片刻，而后仍是沉声道，“郁桐，带小姐回家。”

    郁桐一步上前，了然地点头，眸色微沉着欠身而去。

    萧荆南看着郁桐转身离去，回过脸来正准备走进大厅，却突然听到秦佩熙的声音，带着疑惑与少许震惊，“南哥，认识洛晨？”

    萧荆南闻言收住了脚步，略一迟疑后转眼地上佩熙的一脸惊讶，“洛晨，是我收养的女儿。”

    ——

    洛晨倚在唐昱的怀里，酒劲尚未过去，刚才又吹了那么久的冷风，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昏沉，翻来覆去都是刚才在大厅时，萧荆南对面走来时一脸漠然的样子，还有他眼底毫无波澜的冰冷，那一幕在她的脑子里，更像是刻在她的心上，即便意识开始模糊，被唐昱小心地安置在副驾位置上锁上了安全带时，也仍禁不住地蹙紧了眉。

    唐昱看着她难过的模样，禁不住伸出手来轻抚着她的眉心，想抚平她蹙起的眉，却徒劳无功，她依旧紧拧着眉，而且越拧越紧，毫无放松的迹象。

    唐昱见状，便也放弃了努力，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替她盖上，替她合上车门，再绕过车身准备上车。

    刚拉开车门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唐昱下意识回脸，就看见父亲身边的助理朝自己走来，“二少，老爷在等您进去开席。”

    唐昱闻言蹙眉，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坐上驾驶位置，再用力关上车门，发动了引擎后才降下车窗转过脸来，“告诉他我还有事，而且这样的场合，我不感兴趣。”

    那个助理闻言一脸为难，“二少……”

    他边说边瞥见副驾上的人，好奇的目光随即转了过来，唐昱见状，也不再赘言，直接关上车窗，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酒会现场的大厅里，唐天顺陪在林佑扬的身边正与各方人仕推杯把盏，萧荆南也拥着秦佩熙与相熟的人觥筹交错。

    偶尔隔空互望，只不过彼此举一下酒杯相互示意，却并不主动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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