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为偌大的北京城盖上了一层银装。
今日是年初一,按民间习俗应是各家访亲道贺的日子。宫中亦是有此规矩。
小辈必须先去给太后皇帝位行李请安,再逐一向皇后贵妃等拜贺,妃子以下则不用。
也许是多年的习惯使然,胤禛总在卯时不到就醒过来了。小心地抽出被人当做枕头的胳膊,一晚上的时间,整条手臂都麻得没有知觉。他看看还在酣睡中的胤禩,不禁无声苦笑,到底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帐外,小顺子听到一点动静,心里清楚这时辰醒的一定是自家主子爷,就很识相地低声道:「爷,您可是要起了?」
胤禛下了床,帮胤禩捻好被子,不让一丝冷意闯入。后才撩起帐帘,朝小顺子点了下头。
小顺子捧着用具,伺候胤禛穿衣洗漱。毕了,又端来一杯清茶。
胤禛靠坐在小榻上悠闲品茗。
小顺子多嘴问一句:「爷,可先用点早膳?」
「不必,你下去吧。」胤禛吹着杯面上的茶叶,挥了挥手。
「嗻。」小顺子悄声退下。
胤禛随手拿过一本搁在案几上的书册,翻了翻,书中的内容早已阅过,此刻看起也只是闲极无聊。若是往日,他必会在洗漱用膳完后去书房开始忙事,闲散的时刻总是少之又少。今日这般,也不知多久未曾有过了。
翻着页子,神思却已不在其中。一向严谨自持的胤禛,难得发起了呆。
时间便是在这样的沉默中一点一点过去了。
窗外天色微亮。
坤宁宫已命人送来新衣,弘昼得知昨晚自家儿子又是在五阿哥处过夜,为赶得及今早年初一的请安,还特意早了半个时辰派人过来。
一向都在胤禩身边伺候着的小林子也不例外,跟小顺子打了个招呼,就候在屋外等着传召。
待胤禛醒神,才发觉身边不远处有个人正眼底含笑地望着他。
「四哥在想甚?」其实早在胤禛起身那刻,胤禩便已醒了。可大冷天里的,又是清晨时分,不免有些贪恋被褥中的暖意,伸长了下四肢,翻过身,又迷迷糊糊起来。也或许是少了一人的关系,即使暖意依旧,胤禩怎么也无法再度入眠。眯了一小会,念起时候差不多,就索性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半昏的脑子清醒过来。
才坐起身,就看到自家四哥正盯着本书册目不转睛的。
别看胤禛似专注认真的模样,胤禩还是很快发觉到了。自家四哥的心思完全不在于此……这可很少见哪,他手托下巴好笑地看着。
胤禛镇定的来了句:「我在想你。」
胤禩微笑的脸僵了一下,继而道,「四哥果然很闲。」
胤禛已起身出去唤人。
小林子领着一列奴才进屋。
胤禩也没了要调侃的兴趣,任一群人张罗着伺候着,做好准备工作。
早上的请安其实也没多麻烦,就是多了那么几个人罢了。一大一小两只从景阳宫出发了,身边还是只带了各自的贴身侍者一名。
由于时间算的刚好,他们这一组到的时候,其他的人也来得差不多。
太后那拉氏一见胤禩到了,就招手把他唤到身边,又是心疼又是怜爱地说起话。
胤禩也顺着装出一副爱戴老人的乖孩子样,给她拜了年。
那拉氏笑容满面,眼底满是欣慰。
弘昼坐在一旁,看得心里直泛酸。儿子不要娘了……
所以等胤禩走过来似模似样地给他也拜年的时候,弘昼一张晚娘脸幽怨至极。
「皇额娘不舒服?」胤禩走上前问。
弘昼撇了他一眼,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胤禩莫名其妙地看他。
期间由于某只鸟类仍囚于淑芳斋内,乾隆本人也有意无意地疏忽这件事,今早的拜年请安进行得很顺利。后众人又坐在一起用了新年的第一顿早膳,其乐融融。
那拉氏始终都关注着自己儿子,就连饭后也拉着胤禩说要陪陪。
年初一的,上书房也停了课。胤禩想想,左右也无事,便随了她待在慈宁宫。
倒是胤禛在出门之后就被小路子领到了乾清宫。
这儿子不知又要丢什么烂摊子事给他了,胤禛不用猜也知道。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乾隆自了解到胤禛的优秀以来,心中就有了想法。再看自己现在的儿女们,没几个能担大事的,再不好好栽培一个,将来……他暗自叹息着,玄啊。
他道:「永琪,朕想让你去户部待几天。」
胤禛抬眼一扫,面无表情道:「众大臣那……似乎不妥。且儿臣能力有限。」
「什么有限没限的。」乾隆板起脸来,「朕觉得此事非你不可,你可要做好了给朕看哪。」
为什么你突然有这种想法?胤禛觉得很难以接受,户部的人集体请辞归乡了吗?为什么要他这个长居皇宫的阿哥来操心国家财富的问题?
这儿子准是又抽风了,还抽得这么不定时……
他到底像谁呢?胤禛郁闷了,钮钴禄氏当初是这种性子的吗?
什么话也不想多说,反正把他丢哪他都能应付得来。
此事敲定。
翌日早朝,乾隆就下旨以历练为名把胤禛派去了户部,朝中对此竟全无异议。尚书大人更是出列上秉,会好好配合五阿哥,不负圣意云云。
此情况皆因上次胤禛监国时期,做得太过出色,让人想挑毛病都无从下手。连在朝堂之上,也是一副宠荣不惊的样子,应对自如,意见被驳回时还会反过来说得你哑口无言。
那时候,他们差点都忘了,这位五阿哥也只是临时代政而已。
锋芒已现,无人不服。
此回的户部之行,想必也不会令人失望。
较于别人的期待,胤禛本人却又郁闷了。
因为他发现,貌似每日与胤禩的相处时间又被缩短了?
闻知此事时,胤禟还兴冲冲地跑来表示,若有空余之时,定会偕同八哥前往探监。
胤禛凉梭梭的眼刀子并未使得某人自觉。
郁闷归郁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
而今,胤禛在户部待了已有月余。所做事宜同户部侍郎一样,管理各地税收(分类,对账等)。井井有条,没出一点纰漏。侍郎于敏中就曾感慨,这是他过得最轻松的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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