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序曲
这里是……哪里?
用石板铺成的小路窄得连大一点的车都不能驶过,有好多处的石板或是被压碎或是被撬开亦或是成了大坑,沾满了各种污秽的墙壁隐隐露出几点原本的石灰白,低矮残旧的房屋颓废地排列成对,歪歪斜斜的几根电杆已有年岁看起来摇摇欲坠,黑色的电线交错成网,横穿在灰蒙蒙的天空之下,偶有几只鸟会驻足而立,却又飞快地逃离,好像是受不了底下的压抑沉闷。
这里是被遗忘的角落,充斥着绝望与堕落,迫于生计而跪在路边乞讨的白发老人,感觉人生无望的穷鬼终日躲在角落怨天尤人,工作不顺便借酒消愁的小职员,还有那饿得瘦骨嶙峋的妇女抱着重病的婴儿跪在诊所的门口哭喊,撕心裂肺,却只换回势力小人的一阵踢打。
这里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不知名的贫穷小镇,天空好像永远不会放晴,从来都只泛着死气的灰。
远远的,从坂坡上方走下来一个黑影,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倒一般的孱弱。待到影子走近,借由光线,能依稀辨出他的模样。竟是个小男孩,稚气的小脸被不知名的污渍糊得脏兮兮的,身子单薄孱弱,瘦骨如柴仿佛一阵清风也能将他吹倒,衣衫褴褛,连裹脚的鞋都没有,暴露在空气里的胳膊小腿紫一片青一块,有些地方还有未干的血迹。
小男孩咬着下唇,努力踮起脚尖,脑袋探进臭气熏天的灰色垃圾桶,仔细翻弄,终于他幸运的扒出了半片面包,虽然已经发了霉……
小男孩咧咧嘴角,露出干净的笑,抹了一把脸,盘腿坐下,右手紧紧攥住面包,左手摸着打鼓的肚皮,然后慎重的把半片面包再一分为二,将没有发霉的那一半小心翼翼地揣进右侧的衣袋,拍了拍,像是确定了什么,安心的舒了口气。他才把目光移到手上的这一半,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也是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吞了最后一口,又意犹未尽地舔舔黑乎乎的手指头,将沾到上面的面包屑给舔干净。
小男孩肯定没有吃饱,但是他很坚定的忍耐,绝不把手摸进衣兜里。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身上还有吃的,自己就不会被饿死,就还能够活下去。
这半片面包不仅仅是面包,更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与希望。
小男孩仰起头,望着如破抹布一样的天空,澄澈如水的目光与这片浑浊的天地是如此的不相符。
似乎,世界是死的,而唯独他,还是活着的。
似乎,世界是黑白的,而唯独他,还有色彩。
那双比宝石还要晶莹璀璨的眼瞳,倒映出的从来都不是绝望,而是对未来的执着与期待,漂亮的琥珀色好像是用夕阳的微光调和而出,从曾未染上世界的污秽,干净明亮。从云层流泻而下的阳光不经意的跃入他睁大的双眸,柔和的光化为一汪清池,平静的水面波光粼粼,凝结着人性的美。
【我还活着,即使是在被抛弃的角落】
(贰)前奏
长长的电车重重压过铁轨,在生意盎然的绿中穿行。远处的海,优雅从容的享受阳光轻抚,那广阔无垠的湛蓝与耀眼璀璨的金缠绵悱恻,金色的沙滩一如既往的温暖柔和,偶尔吹起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咸腥,椰树的叶在风中微微摇曳。
神奈川的海,美得若一副画轴,所有的色彩都是那般的纯粹澄净。
柏油公路围着青葱的山一圈一圈的缠绕下来,蜿蜒如蛇,偶尔会驶过观光大巴,或者有几个背包客谈笑着从顶步行到海边,还有自行车在坂坡上俯冲而下。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样的一个存在,背着一个黑色旅行包,头戴鸭舌帽的男孩。
他的个头不高,上着白色体恤下穿灰色短裤,身形瘦弱,皮肤白皙,五官虽尚显稚气但可预日后的俊美秀气。
是只身一人出来旅行的勇敢者?还是负气的离家出走的淘气鬼?
没有谁会去在意。
砰——男孩突然倒在地上,白色的鸭舌帽滚到一边,露出一头清爽的墨绿。男孩的表情变得痛苦异常,全身抽搐,褪尽血色的脸上冷汗直流,双眸紧闭,眉头紧拧,上齿死咬住发乌的唇瓣,手背上的青筋直冒,指甲疯狂地抠着路面凸起的石子。
他就这样瘫倒在路旁,刚驶过大巴的柏油路要在一小时后才会有下一班车出现,在前面说说笑笑的背包客自是没有回头。
没有头也没有尾的公路在午休时间是如此的空旷寂寞,只有男孩一个人瘫倒在旁,被盛夏的酷暑炙烤灼烧,被病痛摧残折磨。
男孩艰难地仰起脖子,看向天空的眼神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是彻底的绝望?还是超凡脱俗的淡然?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来说,是不该拥有的。
在男孩的视野化为黑暗之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到他跟前,车门被打开之后,下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的神情傲然,威严庄重。他探过男孩鼻息后,蹙眉凝思几秒,然后对身后的保镖比了个手势,说道:“送去医院。”
西装革履的两个保镖立刻把男孩架入车厢,旋即,豪华的车门被小心阖上,黑色轿车卷起滚滚尘烟,扬长而去。
男孩被老人送到了医院,接受了最好的治疗。医生检查完男孩的身体说没有大碍,苏醒过来的男孩也笑着对老人说只是老毛病而已。
老人待男孩极好,请了专人照料男孩,自己每日傍晚都会到医院探病,和男孩闲聊几句。
老人从男孩的口中得知男孩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身一人流浪在外已有三年的事实,心生同情,悲悯之色现于眉间。
没过几天,男孩康复出院了,老人牵起男孩的手笑得一脸慈祥柔和,轻声问道:“你可愿意跟我走?我会给你一个家。”
男孩愕然,垂眸静默,最后缓缓点头。
从前,男孩不用再继续流浪,不再是被人轻视嘲笑的可有可无的存在,他有了一个全新的家,有了属于自己的亲人。
(叁)激进
一晃八年,时光飞梭,当年的小男孩已经退去稚气,成为翩翩少年郎。
颀长的身影,俊秀的五官,举手投足间有着说不出的优雅,无论何时都噙着淡笑的从容,目光澄澈含有说不清的睿智……这一切都让他成为高不可攀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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