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我的妾室最少,子嗣也最不济。二十七岁,仅有三子一女。娜娜怀孕四次,后三个小产,只生下晖儿。
康熙三十九年怀第二个时,正是酷暑。四个月的身子有些费力,屋里不能摆冰块,我就坐在床上整夜整夜摇扇子。左手酸了换右手,右手酸了换左手,第二天写字,哪只手都使不上劲。辛辛苦苦一个月,孩子怀到第五个月时还是小产了——一个成形的男胎。
接过死胎的时候,心狠狠抽了下。
那一年,孩子的父亲二十三,母亲二十。
她小产掉第二个孩子。我活生生经历第四场丧子之痛。
我把自己在书房关了整整一天。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满怀希望的怀孕,无微不至的照料,我们都以为会生下一个孩子。特别是她,发疯般想要留住这个孩子,到了半夜会胡话会莫名哭泣的地步。她和孩子的样子在我脑海里轮番出现,面对晕倒后醒来的她,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幸亏是我而不是她看到了死胎的模样。
被赶出来后几日,死胎的形象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娜娜安然地在万福阁带孩子,我躲到了枫叶亭。
阿兰就被安顿在枫叶亭。
她伺候我的起居,有时候带着娜娜以前的调皮劲,赏心悦目。
我将自己的生活塞满公事,披星戴月,很晚才会回府。福儿执着灯笼走在前面,事无巨细地报告福晋什么时辰醒什么时辰睡的,用了几顿饭,吃的什么,教大爷读了哪些书。经过万福阁月洞门时,我会停步去看楼里灯火。很想某一天,它能亮着。这样,也许僵局能够打破。
可是娜娜像知道了我的心思似的,睡觉的时辰总比我回来的早一刻钟。无论我回来得早还是晚,福儿都告诉我,福晋歇了。
满府上下,在意我的,也许只有阿兰。
无论多晚,她都守着。
嘘寒问暖,陪我聊天。
胤祥求阿兰时,娜娜对我刑罚还没完。
今天下午,晖儿叫她额娘,我心中一动,以为她会回来。转过头,却发现她匆匆走了。
淡漠决然,从不靠近我二十步的距离。
掩饰眼中失望,我再次拒绝胤祥。
……
可她走了。当我明白她依旧在意我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就离开。
南巡归来,我们两人是谁作了茧,是谁缚了谁?
天渐渐泛白,我喝得头有些晕,却口齿清晰对阿兰道:“跟十三爷走吧。避暑的仪仗还没动身,他在东安门。”
“爷,”她看着我,瞬时滑出一滴泪,“您不要兰儿了?”
“你是个好姑娘,十三爷也是好人,你该跟他。”
“您也是好人!”
她声音有些哽咽,委屈地流泪。
我沉默,终于说出真心:“爷不会娶你的。”
胤祯说得对,我太自以为是,我太冷漠无情。
我将她的爱视作理所当然,以为她就该无条件服从我、信任我、爱我。我是高高在上的夫君,我是不懂爱的傻瓜。
如果,在她问我的那一霎,我考虑的是她的担忧而不是我的骄傲,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乌喇那拉宁娜,她从来就不是你的对手。
她没有你的美丽,你的可爱,你的善解人意,你的独一无二。
她只是像你,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为我守留了一豆灯火,让我不觉得那么一败涂地。
可那只是像,你替代不了。
是我没有在你迷惑的时候安慰你,是我太大男人常常忽视女人的感受,是我迟钝得直到伤了你才知自己错……
雾茫茫的黎明,我该怎样找到你,告诉你——
爱新觉罗胤禛是爱你的?
我们的十年,不能就这样败给猜忌和斗气。
求你,给我个机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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