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夜晚安静异常,黑幽幽的阿哥所廊檐下只有我一人。李蕙仙的房很快就黑了,窃窃私语变作均匀呼吸,所有人,都安然入梦。
寂寥无言的夜,开始还有月光相陪,后来,夜风忽起,云走星移,越来越冷。
一丝冰凉,落在脸颊。仰头一看,竟是漫天飘摇的雪花。一瓣一瓣,在夜里发光,在梦里轻浮,像洒落人间的甜霜,也像小女孩火柴光中的惨白。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鲜妍明媚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从古至今,哪有自损身份如我的嫡福晋,哪有我这样得不到命运半点垂青的新婚妻子?跪在此,不是因为软弱,而是我还没尽最大努力,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我一直相信,泰陵那句话是我们真爱过的证明——你安息百年等我归来,我蛊毒一世怎能就此妥协?
半夜起,下腹开始坠胀,难以名状的噬骨疼痛久违十个月后重新出现。我咬紧下唇,全身冻得僵硬,坚持跪着等候胤禛醒来,连什么时候天亮的,都没了意识。
小阿哥们早早起床,在院子里疯跑着打雪仗。雪花四溅,有许多砸到我的背上,胤祥咯吱咯吱笑着爬上来,小手推了推我的肩,“新娘子,下大雪了,跪这里干什么,陪我们来玩!”
受了一宿的冻,加之老毛病又犯,我受不住力,一下就倒在地上。惊得刚从屋里出来的雪雁大叫一声。“小姐,小姐?”雪雁急跑过来,握住我冰凉的手,我蜷成一团,没有答话的力气。
“这是怎么了,”胤祉不知何时走来,“雪雁?”
“三爷,您快帮帮小姐。她跪了一宿,现在身子冰凉冰凉的。”
“娜娜?”
一个温暖的怀抱马上替换了雪雁的,把我从地上抱起。温热的大手触到衣裙里的血,他略顿顿,把裙子往里折了两折,不让弟弟们看到血迹,低头嘱咐胤禟道:“小九,四嫂生病了,把弟弟们带到别处玩。雪雁,把门打开,命人烧几壶开水,用胡椒和红糖给小姐泡一碗热汤来。”
胤祉的体贴让我很感动,却还是用尽全力固执道:“把我放下,我要等他。”
“娜娜……”
房门忽然开了。
李蕙仙云鬓微斜,面色带春地斜倚在门上又是得意又是讥讽地打量我们,对屋里娇笑道:“外面下了场大雪,天还早着,爷可以再睡会儿!”
胤祉很是厌恶地睥她一眼,隔着窗子冷道:“你还是出来看看你的嫡福晋罢。”
话没落音多久,胤禛就穿戴整齐出来了。
石青色袍子把他的脸衬得更白,幽深眼眸看了檐下我跪过的痕迹,又看向胤祉怀中的我。我难受得厉害,觉得另一双大手放在身下,欲把我从胤祉怀里接过去。
胤祉的手紧了紧,没有松,胤禛加重力把我硬扯出来,“四福晋有四阿哥,不劳你。”
不及胤祉回答,他就抱我进屋。
擦身换衣服睡过一觉后,身子舒坦许多。披衣起床,见雪雁趴在桌上瞌睡就蹑手蹑脚给她披了条毯子,忽听到外室压低了声音的争论。
温润如玉的胤祉听上去有些发怒:“一个弱女子,你怎么忍心她在屋外跪一整夜。你知道昨晚刮了多大的风,下了多久的雪,你知道她从小身子不好,禁不起这样的风寒吗?她是你的嫡福晋啊,让她跪在侧福晋的门外,这种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
我的心一动,想听听胤禛会怎么为自己解释,就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
胤禛不温不火,反问的语调里带了几分嘲弄,“三哥这是心疼我家福晋了吗?”
“我家福晋”,说得多么亲切,可语气,为什么要是嘲弄的呢。
胤祉停了半晌,压抑着怒火道:“心疼,我当然心疼。那么好一个女人,不管犯了什么错都不应受到那样的对待。四弟,你这次太过分了!”
“过分?”胤禛轻飘飘地反驳,“相比三哥,谁做得过分?”
“你什么意思!”
“三哥心知肚明。”
传来啜茶声,瓷净的盖碗轻轻搭在盏上,没有一丝情绪。此时的胤祉绝对不可能如此冷静,只听他道:“你这话有没有良心?娜娜是你的福晋,她清不清白你最清楚,何故说出这样一句无聊的话?”胤禛没有答话,胤祉接着说:“我和她青梅竹马不假,可这些年从来没做过逾礼的事情。她拒我的婚,执意嫁给你,就说明她心气极高,非常自重。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愿意跪你一夜,你有站在她的立场想过没有?你若不懂得珍惜娜娜,心里没有娜娜,就请放了她,把她还给我!”
最后一句话让我愣住了,手情不自禁碰到门。
虚掩的门“吱”一声,开了。两人同时转向我,就连胤禛,都有微微的惊讶和紧张。
我穿着家穿的衣服,头发很随意地披在脑后,病容难掩却还是很大方地走了出去,对三阿哥福了福。
“好些了吗?”他脸有些红,关切看我。我抬头看他一眼,迅速挪开目光,走到胤禛身边。胤禛嘴角骄傲扬起,拉过我的手故意道:“刚才三哥的表白福晋也听到了。真情实意,感人至深。是跟皇上指婚的四阿哥,还是跟青梅竹马的三阿哥,福晋不若就此做个选择,胤禛也好知道我们的休书,是写,还是不写。”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这句话是当真还是玩笑。又看向胤祉。胤祉的神情与胤禛完全不同。他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与怜惜,如同一片柔柔月光,轻拂在心上,让我的心跟着颤了一颤。
能得深情如斯,那个女人一定是幸福的。可惜,我不是她。我的幸福,要靠自己寻觅。爱新觉罗胤禛,才是我穿越三百年的目的。
我收敛住心神一霎的恍惚,道:“不要写。”
“宁娜?”胤祉不敢相信地叫我。
不知不觉,已经伤他三次。心弦一触,我淡笑,“宁娜嫁给四阿哥,就是四阿哥的人了。三哥今日帮助宁娜,宁娜谨记于心,在此谢过。”
我向他深深福了一福。胤祉吃惊看我,澈明的眸子寻觅着,仿佛还想找到这张脸与他的曾经。
也许是,春花秋实。
也许是,雁回锦书。
他不厌其烦地找着,眸子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期待,也越来越暗淡。
刺眼的雪景随着屋帘的开合从我眼底一晃而过。我知道这一切是命,也清醒地知道谁爱我,谁不爱我。可是,他们又是否知道“我”变成了谁,我爱的是谁?今后四十年,这个人身边还要出现形形色.色的女人,我招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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