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头好久没有痛得这样厉害，九月初的天气阴冷无常，我试着动动被缚紧在椅子上的手，难以置信道，“你没去？”
“去哪里？”他偏着头，阴鸷地打量我。暗室里只有我和他，不屑笑了，“是啊，长得很像，以假乱真。”
“李高嵩？”
“李显祖。”他搬椅子坐在我对面，眼睛眯得像条蛇。我没有傻得朝他吐唾沫，尽管这距离完全足够，而是强自镇定地与他对视，哂道：“对啊，你是李显祖，我是乌宁娜，足足二十七年的老交情。”
“不，小朋友，”他翘足，余光扫了绑在我身上结实的绳子，“我们是三百年的老交情，为抓着你，可费了我好大功夫。”
二十七年，三百年，我自然想得通，点头：“终于还是见着了，李显祖。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是啊，别人轮回了一辈子又一辈子，好日子过了一世又一世，只有我这条孤魂野鬼，满世界寻找狗皇帝和狗皇后。呵，皇帝死得不明不白，陵墓都撬不开，皇后无影无踪，没有后世，亏得我凄风苦雨，找着了我的好玄孙。”
“我有点不明白。”暗室铁门缝里透出一些光，我冒险插口，李显祖腾地站起，暴躁的抽了我一巴掌，吼道：“你不用明白！臭女人，这次归你死！”
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我心律有点不齐，缓了老半天才抬起头。“啪！”又是猛地一掌，连带椅子一块摔到地上。
我闭了会眼睛，在他再次施暴前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李显祖一脚踢进我的腹部，恶狠狠地踩住我的头，使劲地蹭，“你说，你对不起我什么！我弄死你的儿子，让他七窍流血，活活痛死，到死都见不到亲娘一面，你说，你欠我什么？”
我抽搐了，忍不住泪水。
“你说，”他踹我的肚子，歇斯底里，“你大声说，你欠我李显祖什么！”
“我……我欠你，”我觉得自己脸上身上全是黏糊糊的血，“我欠你全家的命……”
可是你毒死了我的晖儿！
“是！”他愈发癫狂，“你欠了我全家的命！他们都死得比你儿子惨，拜你所赐！”
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我痛苦地盯着他扭曲的面容，“但是他们现在都活着，只有我的儿子死了。你没有活清楚，没有想清楚，老天给我们重来的机会为的是什么，这一切都可以避免，你却要执迷不悟地把错的路再走一次。”
“错的路？”他低头逼近我，“你告诉我什么是错的路。让你们赢就是对的路？笑话，乌喇那拉氏，这不是重来，这是新的开始。你以为慕凌风的小伎俩我会不知道？让我去西宁，不如我现在就整死你。”
白亮的光一晃，我赶紧眯住眼，仿佛一切又都回到原点。行为诡异的男子，一闪而过的匕首，直线拉成圆，时光以这场不幸的遭遇重叠在一起，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然而事实是，我没有死。
漆黑的地下室终日不见光芒，外界的寒气渗透长达几米的深度，让我紧裹土床上茅草，仍嫌不够。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一人困在孤寂，时常坐着坐着睡去，睡着睡着醒来，见桌上无声无息多出一盘饭菜，却永远无法遇着能让我了解情况的人。
我不会怀疑自己死去。因为死人，无法如此清晰地感知心灵经历的变化——庆幸、黑暗、寒冷、恐慌、孤独、求知。
我幻想自己能够一眨眼，回到阳光明媚的家，看到活泼可爱的沛沛、懂事聪明的弘历，看到真实温暖的胤禛、幽默风趣的凌风……可越是想，越发现自己离他们远，心情会更伤痛，于是屏住所有正常人应有的情绪，把自己贴近最孤独时期的于颂贤，放逐心灵在黑暗中流窜。走到哪里都是黑暗，走到哪里，便就安之若素。
这一天，隐藏在黑暗里的锁响了一下。错误的是，我并没有在地下室。刺眼的白光从门缝射进，映出一副高大魁梧的影子。
“出来。”他说。
“这是哪里？”我张嘴，发不出声音。
“快出来。”
我挡住眼睛，用瘦弱如杆的右手撑起身子，慌乱地从桌子上摸茶杯，那人猛地一拍铁门，吼：“娘希匹，给爷出来！”
“不不，”外面传来熟悉的油腔滑调，“这是贵客。”李显祖不怀好意地笑着走近，揪住右手就往外拖。
天气比我想象的冷好多，所见之处，除了几个彪形大汉，都是无穷无尽的白芒。我护住眼睛，哆嗦着被李显祖往外拖了大约一里路，掼进雪地。
浸骨的雪，差不多将我埋住。我不敢睁开眼睛，朝相反的方向爬了两步，一只脚踩住背，冷酷道：“先给东西再放人。”
“先放人。”对方是更阴冷的音调。
我听出是胤禛，伸直手，李显祖冷笑笑，将那只手踩进雪地，“先给东西，不然，她活着回不去。”
“放人！”他低吼。
“哼，”李显祖轻蔑，“君子一诺驷马难追，你给我龙脉石，我还你福晋。慕凌风，过来！”
我适应了光线，看见胤禛的马在十米外的地方，而李显祖的人，在一半的位置站成人墙。胤禛穿着深黑斗篷，脸色如同结了冰般，左边是性音，右边是慕凌风。慕凌风捧着盒子，忧郁地盯着我们，又看了眼胤禛。
“李兄，”他开口，“我们都往前走一点，若见不到福晋，王爷是不会把东西交给你的。”
“你抬起头，”李显祖踢我，“给他看看你是不是‘福晋’？”
“让我起来，”我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雪，哑着嗓子道。
“何必，反正你也回不去。”他贴住我的耳朵。
“娜娜！”慕凌风策马前进两步，高声喊话，“是你么，你受伤了没有？”
李显祖揪住头发，将我的头从雪里拉起。雪沾在枯黄的脸上，胤禛握缰的手痉挛了下，眸子里闪出鬼火般的光，策马走到慕凌风前面，“你们过来，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这还差不多。”李显祖笑，很不祥，“你们走第一步。”
胤禛看看地面，踌躇地抖了抖马缰，慕凌风道：“我们已经往前了，这一步归你。”
“我？”抓起我，也走一步。“你们。”
他们交换一个眼神，继续向前。以李显祖的本性，绝对不会让我活着回去，况且今日胤禛也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能错过。我被他拽着，心像打鼓般，极想给他们传信号，却怕惹怒李显祖。如果现在就把他惹怒，大家的命很可能都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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