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胤祥府里见过几个孩子,雨媛硬要留我用过晚饭再走,犟不过,只得差人回了乌喇那拉府,与她在花园散步话家常。
虽然入冬,今日天气却很晴朗。岚光依依,煦风融融,拂在心头上,洋洋暖暖。雨媛挽着我的手,从后花园漫步到前庭,温温雅雅说她和胤祥这几年的事情,我认真听着,忍不住陪她笑陪她哭,连连道:“真好,见你们终于安定,我也放心了。”
“嗯,”雨媛点头,看看落日,将我的手挽得更紧,“这会儿,圣旨该下了罢。”
我也抬头看不知不觉下山的太阳,清冷的蓝从天际四周蔓生延展,紧紧围住西天那抹稍纵即逝的晚霞。此时此刻的紫禁城、太和殿,该是箫管齐奏,堂皇灿烂罢。胤祯站在金灿灿的大殿中间,接过康熙手中明黄缎子包着的兵符,兄弟朝臣皆匍匐。下一刻,他走出午门大清门,举国上下都知道王朝帝国出了一个位列十四声名赫赫的“将军王”。
爱新觉罗胤祯——大将军王。
“是啊,该下了。”
那时候,他才六岁。我和德妃站在永巷看他踢球,发辫盘在脖子,身影瘦小却如梭,我说十四弟自小有英雄气象,将来必能成大事。德妃摇头,无论老四还是老十四,都不指望他们出类拔萃。然而今日,一定是德妃毕生最骄傲的时刻,她庆幸自己有争气的、孝敬的、能干的、受宠的小十四,却舍不得把目光看看匍匐在大殿角落年过不惑的老四,其实同样争气,同样孝顺,同样能干,将来也一定,同样受宠……
残阳坠落,天际暗去,寂寥一卷冬风袭来,随之丫鬟的声音:晚宴备好了。雨媛拉我回走,突然有些沉默,直到上了抄手廊才问:“您和四哥怎么了?”
我拨着指甲,力气一滞,竟生生刮破半边。指甲盖红了红,鲜血顿涌,我捧着手坐在边上长凳,雨媛一边道歉一边给我包手,我看着渐次血红的手帕,轻皱眉头,弄不清楚到底是手比较痛,还是心比较痛。
终究是,十指连心。
疼在身上的痛,都是痛在心里的疼。
她擦着血,眼泪都快要流出来,“您和十三爷讲话时我就看出来了,一直想问却不敢问。从我嫁给十三爷,都是您们和和美美,开导我们规劝我们,今儿见着您心事重重的样子实在担心,就莽撞问出了口。您……”手一抖,碰到我用来遮掩的手镯,露出尚未消去的紫痕,眼登时瞪圆。我看着那,打下袖子不是,撩开手镯不是,只得苦笑抱回自己的伤手。雨媛看了会,叹叹气抬头,似看到什么人,迟疑半刻,起身走了。
我的心随着一扯,转过头,见胤禛站在上抄手廊的楼梯。星辰般的眸子直直盯着我的后背,说不出情绪。我回转头,目光扫过纱灯下斑斑点点的血滴,也起身,往雨媛离去的方向走。
月的银辉从东而来,起初覆盖我的半面脸,后来变成阴影,覆着他。石青斗篷在月光下泛亮,他身上我熟悉了几十年的冷木清香,依旧无声无息地在暗夜袭扰发酵。从东拂到西,揉进我的呼吸,却教我厌烦。
过洁人愈憎,为何我不在的日子,你依然可以把细节都完美得无可挑剔。难道我,对你丝毫不重要,思茶思饭思锦衣,一切如常?
“宽容我。”仿佛听到心中疑猜,他毫无征兆地开口。我拧紧手指的痛处,让那痛更加钻心,冷笑问:“第几回?你的一生,需要乌喇那拉氏多少回毫无理由的宽容?”
“我也宽容过你。”
好一个长人不长心的混账。我咬起牙,转向那月光下星辰般的眸子,“难道不应该,你,难道不应该宽容我?你有的我没有,我能给的都给你,你该不宽容我?”
“我也给了你,尽了我所能。”
“可是你有秘密!你为什么始终,夫妻这么多年,始终都不肯完完全全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不想时时刻刻猜你,念你、揣测你,我累!我累!我有时候,甚至只想做个宫女,做个丫鬟,做个妾室,我宁愿把自己贬为尘埃,也再不想看到你对我有秘密。”
胤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我必须有秘密。”
“是与我有关、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不是。”
“是你绝不想我知道的秘密?”
“是……”
“王八蛋!”我伸出手猛地推他的胸,把他从廊檐倒推到地下花丛,“既然这样,我们过什么日子,离婚算了!”
“哎,”话没落音,他就整个人窝进胤祥静心修剪的灌木丛,“娜娜,”他伸手探了探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使劲的地方,无奈道,“下次不要突然袭击。”
我捧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击:“我什么时候袭击,是我的秘密,凭什么要提醒你?”
袍子刮破几处,缩着腿侧头盯我,我斜睨他,哼了声打算离开,他忽问:“离婚是什么意思?”
“秘密。”
迈动小步子,心里的郁气舒畅了些,他闷闷地半躺在冰凉的灌木丛,道:“帮个忙。”
“什么忙?”
“拉我。”
“拉……”故意张大口型,似笑非笑,胤禛垂下眼皮低低“嗯”了声,我却摇头:“不行,你会打我”
“爷不打女人!”他坐在花丛里,好像还是我冤枉了他。我翻翻白眼靠在柱子上和他较劲,角落里忽转出盏灯笼,胤祥领雨媛大步流星走过来,不由分说道:“四哥,雨媛说你打四嫂了!”
“我没……”
胤祥绷着脸,拿灯笼晃了胤禛的脸和四周被压折的灌木,又照了我指甲盖上出血的部分,和雨媛交换个眼神,面向地上的胤禛,“四哥竟然是这样的男人,太让我失望了。”
雨媛无声把我拉到胤祥高大的身影下躲着,胤禛瞟了我们一眼,将双手撑住扎手的灌木根茎,试图站起,胤祥却摆手吩咐:“就这样坐着,不把话说清楚不准起来。”
“胤祥,”胤禛脸色顿冷,“这是我和她的事情,用不着你瞎起哄。手,扶我起来!”
胤祥身子板比他强壮得多,将我挡得严严实实,“假若是在你们府里我自然管不着,不过既让我知道了,这个公道我就非为四嫂讨不成。四嫂跟你那么多年,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大男人非要对女人动拳头,羞不羞?”
“羞不羞?”胤禛终究不畏胤祥的压力站了起来,走上廊檐道:“问这话时,你记得自己是和谁说话么?乌喇那拉宁娜,你也不说句话!”
胤祥展开双臂,护着我和雨媛与胤禛对峙,雨媛一脸严肃搀着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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