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未抬起,彷若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般淡如清风。
当下便故意装作未闻。
“汤汁若溅到我书页上,小心割了你的舌头。”听不到安若兮回话,上官云轩又不动声色的加了一句。
安若兮顿时气闷,吃个饭也用如此唠叨么?越发故意大声喝了口汤。让你这厮记仇。
这厢上官云轩动了动嘴角,却不语了。
一旁伺候的欣然最是了解公子,见此忙向上官云轩碗里一扫,果是碗里空了,便柔声道:“公子,奴婢再给您加些菜。”
欣然声音好听圆润,笑眸弯弯,边说边取过上官云轩手里的碗:“先头便听闻少奶奶自小知书达礼,最喜读书写字,便是连吃饭睡觉也舍不得放下,难怪那潘家少爷日日总爱琢磨些词儿向少奶奶讨教呢。呵呵,公子真是好福气。”
“难得欣然观察这般仔细,竟不知原来我的一举一动还如此受关注呢。”安若兮头也不抬,兀自翻着书浅浅笑开:“你家公子有你这般贴心的丫头,倒更是好福气呢。”
欣然不由一楞,几时见少奶奶驳过自己的话?暗自抿了抿唇,将手中一碗温热的小粥递至上官云轩手中:“公子慢用。”
上官云轩却变了脸色:“欣怡,你出去让二胡把书房锁了。今后除了我,谁都不可随便进去。”
安若兮一楞,好个二瞎子,你便如此护着你的丫鬟么?正要措辞说话,屋外却传来陌生汉子恭敬嗓音:“少奶奶可在屋里?”
众人齐齐朝门口看去,却是守小门的家丁。
那家丁见安若兮看过来,又拱手道:“回少奶奶,小门处亲家夫人找,说是有要紧事。”说着,便自顾自走开。
这肥婆娘,半个多月没来,莫不是又要送猪鞭了?安若兮心中思想着,便听对面上官云轩道:“若要再送些上不了台面的,便直接给爷扔出去。”
“哧——”若兮忍不住笑开,心情一瞬间舒坦。若是猪鞭,姑奶奶一准还给你带回来。
*
因着中午,小门边倒没什么人进出。一名肥硕的妇人挑着扁担候在门边,正使劲煽着大蒲扇。见安若兮走过来,那两家丁便自觉退到园子后去小坐。
“哎哟,你个死妮子,怎的才来?”白翠花才卖完豆腐下市,热得满背都是湿嗒嗒汗渍,见闺女总算是来了,忙几步颠上前,朝安若兮屁股上狠狠一煽:“你个小骚狐狸,当了几日少奶奶,竟然对老娘也摆起谱来了!”
安若兮疼得咧嘴:“白翠花,你来就是为了打我么?那我可走了。”
“走?你弟弟命都没了,你还敢走?没良心的小妮子,看老娘不打断你的腿!”白翠花扇子一煽一煽又朝安若兮招呼过来。
“我弟弟……安胤之出了什么事?”安若兮躲闪着,闻言不由愣住,莫不是真死在女人堆里了?
白翠花这才想起正事,忙将安若兮朝身边一拽,压低了声音道:“乖乖,出大事了!你那混球弟弟,定是在外头干了什么杀头的买卖,你看看,随手一捞就给了老娘这些。”
白翠花说着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钱袋,左右打量了一圈,见无人看过来,便将袋口拉开。
安若兮只见得一片金黄,看得眼晕。
白翠花却又迅速将那袋子口扎紧:“老娘左藏右藏不放心,想了想还是放身上踏实。那小子打小便惹事,此番出去没多久,就赚了这恁多钱财……啧啧,你是没看到,他那满背上尽是刀伤,一整背的血,老娘寻思着他若不是杀了人就是在道上劫了官。左右咱家就这一根独苗苗,老娘这一上午心慌,想想还是趁官府上门抓人前赶紧把他送走……”
“送走,送哪里去?”安若兮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迷茫。安胤之流氓混混倒是不假,但杀人越货这种掉脑袋的事儿他怕是没胆儿做,因见白翠花着急叨叨,便兀自耐心听着。
“送乡下去……左右那里还有两块荒地,先闭闭风头,总好过等着官府上门来拿人……”白翠花泛白的眼珠子提溜着,小脚一跺一跺很是焦躁。
老安家就这一棵独苗,若被砍了头,那秀才死鬼当真要从地底下爬出来索了自己的命去。想了想,便将扁担往肩上一扛:“罢了,还是藏在乡下安全……这会那小王八羔子正被老娘打晕了捆着呢,我得赶快回去,衙门里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找上门了,得趁天黑前赶快出城。”
妇人虽急得语无伦次,安若兮此刻却也明白了大概,见她要走,不由伸手一拽:“乡下哪里?白翠花,你们去了可还会再回来?或者等安胤之醒了问问再走也不迟。”
“问?老娘问了一早上,那王八羔子楞是一个字不说,火得老娘只好一棍子打晕。到要问明白了,那小子已经上了断头台,你这死妮子,怎得如此没脑袋!”
白翠花恼了,狠狠揪了揪安若兮细嫩的耳朵,见安若兮疼得直咧嘴又道:“你那瞎子丈夫可还打你?若是还打,一道走了便是。”
安若兮捂着耳朵摇了摇头,那安胤之到底惹了啥祸还不清楚呢,自己跟着去添乱做什么?想了想便道:“白翠花,你若真要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直说……”
“你个死妮子,若能指望上你,老娘都能升天了!既是如此,那我可就走了。”白翠花抖了抖扁担,回头见安若兮两眼水汪,一副若不禁风模样,想了想又从怀里千般不舍地掏出几颗细碎小金子,叱道:“拿去!这有钱人家,连个丫鬟眼睛都长在天上。方才若不是老娘使了银子,那两黑大汉哪能这般好心让我进来?……省着点花,莫让下人们看低了你。”
别扭的肥婆娘,安若兮心中一软,慌忙推搡着:“我在里头不花银子。可是,你们当真要走么?”
“走!那混小子不在这一个月,时不时便有陌生人在门前晃悠,老娘寻思着,这小子回来大概更没好事……真是作孽啊,你爹可就这一根独苗……”白翠花说着,似乎又觉眼睛里进了沙子,痒得难受,不耐烦地扫了安若兮平坦小腹一眼:“瞅着你这肚子,也不知道哪日才能鼓起来……罢,走了走了,懒得再操心你这两只白眼狼的事儿。着急来跟你说一声,你自个保重吧。”
烈日下,安若兮只见得两片大屁股一扭一扭,很快就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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