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宪在秘境里躲了数日,用炭笔将眉毛画粗,黄粉将肤色变黄,一身男装,顿时看起来就是一长相文秀的少年郎了。
“如何?”周宪笑问郭荣道。
郭荣摇摇头:“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现在有了李弘茂的书信,鲁家人就是有所疑虑,也不会说什么的。”
周宪点点头,拉着郭荣的手出了秘境,正好掐在了阿久不在客房之中的时候,也算是老天也帮她了。
“阿姐,我真是担心你。”阿久见了周宪,拉着她的手紧紧不放。
“我说了没事的。对了你以后要改口叫我大哥了。”周宪摸了摸阿久的头道。
“恩,姐姐你放心吧,周家这次跟着我出来的人不过,都是是些不受重用的家奴,应该没有见过你的。只有王先生,他也随着我一起上船了。”阿久想到王应,脸抽动了下。
周宪看了一边的郭荣一眼,两人都有些诧异,这王应居然也跟着一路北上了。
“王先生本是东平人,也许他只是想回乡罢了。”周宪安抚住阿久,笑道。心中却想着要找机会和王应打探一番了。
待阿久听说周宪落水乃是燕王妃所为后,顿时恨恨的骂道:“果真是个恶毒妇人,和李弘翼倒是天生一对。”
周宪叹息道:“你知道什么是天生一对?她不过是所嫁非人罢了。”
郭荣自暗处握紧了周宪的手,自己如今的情形,什么都是空谈了。
因为此时船只还没有出南唐的疆域,所以周宪多日都是躲在房中没有出去,倒是郭荣,见她如此,心中也替她委屈,也不曾出去走动,而是开窗,指着外间一路而过的各州郡说着话。倒是阿久,暗中诧异,阿姐一个人常常自言自语,好似身边有人在一般。这样想着,阿久就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半月后,商船沿江到了池州渡口时,周宪才和王应见上了一面。
王应上下打量了一番周宪,感到阴风阵阵这才笑叹道:“二娘……不,二郎君果真没事,只是这样一番打扮暗中北上,倒是让人想不到。”
周宪轻笑道:“不过是被逼无奈而已。倒是先生,南唐安宁,怎么会舍了南唐而回北方?”
“南唐虽好,终非吾乡。这天下,北方中原才是正统。”王应看着江上的水鸟,昂首笑道。
郭荣眼前一亮,这个王应,也是个人才。
周宪知道郭荣的心思,冲王应道:“那弟子就祝愿先生能在北方一展所长了。”
王应笑了笑,想到周宪在金陵借死遁走,便道:“你以后做和打算?是不打算再回金陵了?不管如何,一个女子,乱世之中孤身离家,太过危险了。”
周宪点头道:“开弓哪有回头箭?李弘翼此人的心性,相必先生有所耳闻的。外间的危险,比之起来,我宁愿以作一搏。”
王应凝视着周宪,就是郭荣都隐隐不快时,他才开口道:“二郎君可有想去之地?若是可行,不如在下和你们兄弟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周宪也不隐瞒,直接道:“我此行想去汴梁开封城。不知道先生去哪里?”
王应笑道:“哦?如此甚好,我本欲自开封回东平老家,正好同行。”
周宪看着郭荣,见他也点了点头,便笑着应下了。
“你前世之时可有听王相公说过他的子侄?这王先生并不是那种籍籍无名之人呀?”周宪好奇问郭荣道。
郭荣沉思片刻道:“当年王相公来投阿爹之时,正是广顺元年,他自东平归来时并无子嗣族人同归……”
周宪也想不明白,便忆起了现今的北方局势。
“也不知道赵匡胤到了何处?可有将我们的亲笔信送到柴荣……你的手中。”周宪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现在还活着的柴荣,她一直将身边的郭荣和未曾见过一面的柴荣当成两个人的。
郭荣心里其实也是很挂念的,但是结果如何却是完全是看天意了。
近一月之后,商船到了鄂州,乃是南北通衢的要镇。
“此处乃是南唐长江一带最重要的门户了。”郭荣看着窗外的鄂州风景道。
周宪点头:“听阿久说,商船要在鄂州停靠半日,明日再启航。”
郭荣看着周宪不大有光彩的脸,认识又深了一层:这个女子,从没有离开过柔软的江南,一直养尊处优,如今离家,扮作男装,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不能离开房门半步,也不见她叫一声委屈,心中很是怜惜。
七月底,周宪一行人才到达了荆南。因为鲁家经营茶叶乃是得到了南唐官府专属的买卖权,所以进城时,缴纳给城门官少量的钱财后,很顺利的进了江陵城。但是其他平民百姓却无此等待遇了。而周宪也第一次近距离目睹了乱世流民所受到的对待。
这些流民随身携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袱,一个个面色憔悴疲惫不堪,老人大多拄着一根棍子,妇女们则或抱或背地带着孩子。孩子们大多都是头大身小,面黄肌瘦的模样。
“他们都是因战乱而来的流民?”周宪看着那些个女人和孩子,不由得鼻子泛酸。
郭荣叹息道:“楚国大乱,一般流民会选择逃去南唐,但是因为南唐也要对楚用兵,所以往南唐的路估计也不大太平。再往南,是南汉,几代都是暴虐嗜杀之君。所以一般百姓会逃来荆南。荆南虽然地小物贫,但是高家几代人经略荆南,还算是安稳的。”
荆南对于楚国流民而言虽然是最好的逃难之地,但是也不过是相对而言好点罢了,荆南的官兵充其量是不杀人而已。
城门处的军人们面无表情地将流民的包袱一一打开,将值钱的金银首饰珠宝器皿等物搜刮出来,而包袱以及包袱中的衣物和流民们身上脱下来的衣物则堆在一边,就是妇人也不例外,一个个被扒下衣物,赤身裸体的被拉到了大路的一侧,两个兵士不住地在这些身无寸缕的大声哭喊中的女人身上摸摸捏捏,口中发出一阵阵兴奋地□,这些女人们发出或惊恐或屈辱的尖叫和哭泣声……
周宪不忍看向赤身裸体的流民,身体也因为害怕而发抖——若是自己独身逃离,是否也会受到如此对待?
“没事!”郭荣脸色也极其不好,乱世骄兵,生灵涂炭。
王应和阿久两人也和周宪挤在一辆牛车之上。他们两人的脸色也是不好的,尤其是看到流民私藏金银被兵士发现而被毒打至奄奄一息时。
“这些人,如此行径也没有人管制么?”阿久很是气愤。“他们一个个当兵为将,为何只会欺负妇孺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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