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这种东西谁都有,区别只是谁藏得更深,谋得更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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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八号这天很冷,正午的阳光浅淡单薄得无法穿透厚厚的云层。
积雪淹没大地,白茫茫的一片荒芜,目及之处除了几近黑色的枯树枝桠再见不到其它颜色。
风很大,发出哭泣一般的尖利嘶吼,地表层松散的小雪粒被卷起来,打在行人的脸上像密密的针划破肌肤,扎进肺里,在寒意彻骨的干涩空气里火烧似的痛。
蛮月出神地望着窗外,离开三个月,德府已经全然一副严冬景致,街上没什么人,两边的商铺橱窗亮着橘色灯光,混着空气里烘烤面包的味道,蔓延出一片模糊的暖意。
四天前还在硝烟战场上厮杀,满眼的敌人和鲜血,然而这一刻那些激烈的战斗恍惚了,仿佛时隔已久,淡成了记忆深处一个朦胧而不真实的梦。
路西法将光子板扔到一边,抬手一下一下地拨着她的头发:“贵族院准备明天下午举行授勋仪式,同时颁发正式任命书,想去吗?”
“不想。”蛮月直截了当地回答:“反正有没有那张纸我都是‘雷霆’师长。”
她往他身上靠了靠,默然片刻后道:“……我想回家住。”
路西法的手略顿了顿,又继续拨着:“为了武振霄?”
很平常随意的口吻,淡淡的感觉不出什么情绪。
“嗯,总不能让他也住你那里吧。”
路西法含糊地笑笑:“你是不是想说等他好一点就回来?”
蛮月确实是那样想的,可是这么久都没有半点起色,谁也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好一点。
路西法将她抱了过去圈住,慢吞吞地说:“我会难受,你会失眠,对他没有任何帮助,宝贝儿,这件事不能依你。”
“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叫威廉姆把‘离屋’整理好了,那里离你家的马场很近,你每天都可以去看他,这是我能容忍的极限,搬回去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
“‘离屋’?”蛮月一怔:“弥江边上那片白色的建筑?”
“就是它。”
“那是你家的?”
路西法笑笑:“你不知道高特家族是拜伦德最大的地主吗?这也值得大惊小怪,那以后你做了族母怎么办?见一栋吃惊一栋?”
蛮月不理他的调侃,兴奋地抱住他的脖子说:“你不知道,我以前特想去那里看看,武家军的保镖怕我惹事就吓唬我说那里闹鬼,可是越这么说我越想去,总觉得那么漂亮的房子空着没人住好奇怪,只是我很少来马场这边一直没找到机会溜进去。”
她露出悠然向往的神色继续道:“没想到你们家还有不像监狱的房子。”
路西法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离屋’是我母亲设计的,也是我母亲去世的地方,之后就封了没人住,但我每年都会一个人去呆几天。”
他亲亲她额头:“若是我母亲知道你喜欢那栋房子,她一定会很开心。”
蛮月从未听他主动提及自己的母亲,这第一次来得如此突然,她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愣了片刻靠过去蹭蹭:“你会常常想她吗?”
路西法低低地笑了两声:“嗯……算吧。”
蛮月扭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完全无法理解他笑容里的讥刺和无可奈何,因为她总是想起她娘,想起的时候也总是带着遗憾和不舍。
可是她不打算问,失去母亲的痛她比谁都清楚,这种伤无人能慰藉,而且越提越难熬。
路西法显然也不想再说,他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莫子青和莉亚什么时候到?”
蛮月立刻皱起眉头,西吴从拜伦德撤军然后全力攻打南阙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推测和真正发生毕竟不一样,那种看着大厦将倾的无力感里还带着深深的愧疚。
“六叔说他们没办法提前回来,只能赶在一号早上到。”
路西法随便“嗯”了一声:“能赶上签字就行。”
正说着,吉普车转上一条弯道,视线内豁然现出一片紫樱树林,林后的弥江上结着大块浮冰,江水流过冰层间隙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是一群在阳光下欢快跳跃肆意闪烁的美丽精灵。
前方一道紫荆藤篱墙,极远处隐约露出些白色楼宇,高高低低随着江岸的地势起伏错落。
吉普车缓慢地驶入,绕过被紫荆藤密密笼罩的碎石道后停在前庭一扇原色柚木门前。
蛮月看看那门,扭头道:“我想先去马场。”
路西法却不由分说抱了她下来往大门里走:“吃了饭再去,那边没有香煎小羊排。”
几步穿过门廊,刚踏进大厅他突然顿住,脸上的微笑也一下子没了踪影,狼眼在瞬间盯着前方几不可见地眯了眯,那是极危险的信号。
蛮月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对面落地长窗前背手立着一个男人,腰背挺直,墨青色的长袍服帖坠地,满头漆黑长发低低地绑在脑后,丝束一般顺滑地垂落着。
这人就那么站着,却是渊渟岳峙,声周仿佛笼着一层强势而冰冷的气息。
大概是听见他们进来,男人侧了□,一双狭长的墨青色眼睛在蛮月身上慢慢扫了一遍,然后眼皮微抬看向路西法,淡淡地问:“就是她?”
路西法忽地笑了笑,抱着蛮月上前几步道:“宝贝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姓卓名云飞,应该是来参加我们订婚仪式的。”【1】
蛮月正觉得他看着有些眼熟,一听这名字吃了一惊,再看两眼,又觉得这人长得一点也不像卓云浩,心下疑惑,嘴上还是礼貌地打着招呼:“你好,我是武蛮月,谢谢你来观礼。”
卓云飞浅浅地瞥了一眼蛮月,又看向路西法:“我来是要问你还想不想解‘情牵’?”
“想!”蛮月冲口答道。
卓云飞恍若未闻,只是专注地盯着路西法。
蛮月猛地扭头去看路西法,却见他目光闪烁似乎在犹豫什么,急道:“难道你不想?”
路西法半笑不笑地看看卓云飞,又看看她,慢吞吞地说:“以前当然想,现在没必要。”
“为什么?!”
“有‘情牵’你都这么不小心,没‘情牵’你只会更没顾忌。”抬手捏着她的下巴不给她机会辩驳:“宝贝儿,你该不会以为解了之后我就不会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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