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帷幕重重，光线阴暗。
从牌位上看，苏家曾经是个人丁兴旺的家族。
直到苏慕雪的曾祖辈，才变成代代单传。
苏慕雪笔直跪在牌位桌下的蒲团上，最初的震惊、迷茫和痛苦已经渐渐消退，她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静谧无声之中，她静静地凝望着正对着的父亲牌位，脑海中浮现的是父亲那双深邃的、慈祥的、充满着智慧的眼睛。
从前，她不懂父亲为什么看她做的画、绣的东西，总会在欣赏之余发出一声叹息，甚至好像愧对了她什么一样。
现在，她突然明白了，父亲的那声叹息里，饱含的是他的一片惋惜之情。
惋惜她的一片才情，注定要消磨在闺纬之中。
所以，他尽量地让她的作品展露在外面，让她获得应有的认同和价值。
原来，父亲也一直在用他的努力，尽可能地为她营造一片属于自己天地。
原来，父亲一直是最懂她的那个亲人。
苏慕雪的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
正在这时，玉儿怀揣着东西，悄悄溜了进来，小声唤道：“小姐，小姐……”
苏慕雪忙擦掉眼泪，回过身来，急切地问道：“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么？”
“带来了。”玉儿从怀里抽出几封信来，递给她，“桑儿把信都给我了。”
苏慕雪接过来，如获至宝，按在胸口，由衷说道：“谢谢你，玉儿。”
“小姐你何必跟玉儿见外呢？”玉儿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小姐，你身子弱，这么跪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跟老夫人服个软，让老夫人放过你。”
苏慕雪苦笑一下，她若是服了这个软，依了母亲的意思，此生只怕是万劫不复了。
她没有接玉儿的话茬，径自问道：“我一日没去绣庄，不知绣庄那边一切可好？”
“师太遣人来找过你，说是绣样的事情还有些收尾功夫，但被老夫人挡回去了。师太也只好找程师傅他们补救了。”
苏慕雪正要再问什么，忽见玉儿一脸惊恐地瞪着门口，哆嗦着挤出一个声音来：“夫人……”
苏慕雪下意识地回头，但又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忙不迭地想要把信藏起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夫人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信，厉声道：“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苏慕雪惊慌地探身伸手过去：“娘！快还给我！”
苏夫人一把推开她，指着玉儿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祠堂，还敢擅自给小姐通风报信！奶妈，叫管家拉她出去，家法伺候！”奶妈应了一声，站在门口高声招呼管家和家丁过来。
玉儿吓得魂飞魄散：“夫人！”
苏慕雪也是大惊失色：“娘，此事与玉儿无关！是女儿指使她干的！”
管家已经带了两个家丁冲进来，拉着玉儿往外拖。
苏慕雪用力拉住玉儿，惊惶道：“娘，求求你放过玉儿，不要为难她！要罚，您就罚我吧！”
玉儿又惊又怕，惶恐地挣扎着：“小姐……夫人……”
“快给我拉出去！”苏夫人一边撕开一封信，一边不耐烦地命令道。
家丁一左一右，架着玉儿就往外拖，苏慕雪拉着玉儿不放手，跟着被拖到了门口，奶妈忙拉住了苏慕雪，劝阻道：“小姐，您快放手！”
就在这功夫，玉儿已经被拖了出去。
远远地，还传来她惊恐的求救声：“小姐，小姐，救救玉儿！”
苏慕雪被奶妈拉住了，追不上去，忍不住泪流满面：“玉儿——”
眼见得玉儿去了，她惶恐万分，转身想要祈求母亲：“娘……”
而苏夫人的怪异的表情却让她心里一冷，那一声祈求也消失在喉咙间。
只见苏夫人眼睛瞪大到了极点，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那张信纸。她的脸色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苏慕雪的一颗心，一下坠入了万丈深渊。
她和沈离歌之间，有太多的秘密，不能为外人所道。
但是，在这几封属于她们两人之间的私密信件上，她可以想象得到，沈离歌会怎样地畅所欲言。
苏慕雪浑身犹如堕入冰窟，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而苏夫人已经捂住额头，闭上眼睛，身子摇摇欲坠。
“夫人！”奶妈看出她不对劲，忙上前扶住了她。
苏夫人下意识地收起了信，闭了半天眼，才呻吟道：“快些扶我回房。”
奶妈忙抚着她出了祠堂，经过苏慕雪身边时，苏慕雪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娘……”
苏夫人本能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像是触电般地收了回去，一阵天旋地转，一声不吭地冲出了门去。
她的那一眼再次证实了苏慕雪心中的恐惧。
那目光犹如看到了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怪物，说不出是心寒、鄙夷，还是其他什么。
苏慕雪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当她再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此时，她已经在母亲的房间外，徘徊守候了很久。
当奶妈终于打开房门，让她进去的时候，她反而惶恐地不敢举步了。
徘徊了那么久，她已经基本猜想出了母亲看到了什么。
实在是天意弄人！
她曾想过隐瞒，上天却并没有给她隐瞒的机会。
“小姐，夫人身子不好，刚喝了药。您就别再惹她生气了，两母女，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奶妈好心地提醒道。
是啊！母亲一直身子较弱，自从父亲去世后，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真不知道，她是否还有能力承受这样的打击。
苏慕雪心中既痛苦，又彷徨，原来想好的一切说辞瞬间又被推翻了，脑海中一片凌乱。
直到奶妈推她，她才步履沉重地走进了房间。
奶妈识趣地给她们关上了门。
苏夫人并没有像苏慕雪想象中那样躺在床上，而是坐在桌子旁。
烛光下，她的神情非但没有萎靡不振，反而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苏慕雪站在门口，大脑一片空白。
在她的印象中，她还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强势、如此严厉、如此……胸有成竹。
“你过来！”苏夫人用低沉的、严厉的口吻命令道。
苏慕雪被动地走了过去。
“跪下！”
她又被动地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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