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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望断(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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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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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着他,他的本心在不断叫嚣,想要休息,彻底的休息。偶尔午夜梦回,或是从佛龛前惊醒,他常常分不清是梦是醒,前世的五十八年究竟是否存在过,飘荡的二百年当真不是自己大梦一场?     栩栩然蝶也,蘧蘧然周也,是耶?非耶?     一切于他多为恍惚,仍然除了胤祥。     胤祥是不同的,胤祥不仅是他与现实的纽带,更成为他梦与醒的图腾。     他期待着弟弟的降生,抱着粉嫩嫩的婴儿,啃着他的脸颊,让桂花香遍布他软嫩的身体,奶香涌入毛孔,真实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他的真实。     他毫不避忌的亲近他,看着他出牙,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将他裹在怀里,看他忽闪着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唤四哥,握着他的手教他写自己的名字,看着他挥舞小小的剑,看他弯弓射虎,看他奋笔疾书,看他运筹帷幄,看他长袖红妆……看他对着自己笑靥如花,声音朗朗,胤禛就觉得,自己仍然或者,健康的,旺盛的活着。     他以腹心相待,祥以国士报之。     他们兄弟手足,熟悉彼此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心底无暇,从未相欺。     “本王有何事不可与胤祥言,十三又有何事不可告本王。”     言犹在耳,昨是今非。     ------------------------------------------------------------------     ------------------------------------------------------------------     “十三爷,您总这么站着不是回事儿啊,我们王爷的脾性您也知道,要不您跟房间歇歇,待主子消消气儿,可不就什么事儿都揭过去了……”傅鼐劝着外面那个。     胤祥垂目而立,岿然不动,“你们不懂,下去吧。”     他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请求谅解,事实上,他比谁的清楚的知道,此事不可原谅。     对别人来说,这不过是个小小的甚至不必当回事儿的矛盾,可于他们而言,并不相同。     若是今日他与四哥异地而处,他势必更为生气和愤怒。     对一份纯粹到不可玷污的情谊来说,此事,形同背叛。     一己的承担与抉择看似是一种保全,实际上却将对方狠狠推到了线外,蓦然承受一无所知的严重后果,在对抗外界强大压力的情况下更面临欺瞒与隔阂的伤害,不该这样。     胤祥站的笔直,像一杆枪。     实际上,若是可能,他恨不得跪在这里,跪上三天五天,可他太清楚,对自己身体的任何伤害,都会让对方心里承受加倍的痛苦与自责,真心的爱护,不该以自己为筹码,威胁所爱之人。     只是为了安心罢了。     手指缠上腰间旧色的荷包,绦子早已更易,外面也重新覆上了布帛,可旧物带来的柔软触觉始终轻轻摩挲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他动了不该动的心。     他已经二十四岁,为人夫为人夫,他清楚的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     他更清楚的知道,兄弟之间,互为依仗,知己之情,彼此相扶,两个独立的冠以爱新觉罗姓氏的男人,两个自诩心意相通志向相投的男人,可以相互扶持,可以在沙场之上尖刀之中背心相向,却绝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将对方视作应该予以保全的弱者,这不是爱护,而是轻视。     而他,又是因为什么,不自觉地将强大的兄长视作自己地盘的私属,妄图独自的甚至替他承担风雨?     这绝不是正常的心态。     胤祥叹了一口气,感觉到麻痹从腿脚渐次传递上来。     他从不善于自欺欺人,虽然父兄将他照顾的极好,但从未试图让他避开风霜的洗礼,所以他清楚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自己又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并不忌惮心狠手辣,可他对自己更狠,若是心里有一块脓,他也能亲自动手狠狠剜下去,即便面前是万丈深渊,胤祥,也从不退缩半步。     所以,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钟鼓交鸣,宫禁将启,而雍王府书房的大门依然冰冷如霜,像一道天堑,将至亲手足隔离两岸。     胤祥最后握了一下古旧的早已失去桂花幽香的淡黄荷包,取出随身携带的匣子,轻轻安放进去,带着薄茧的手指依旧与丝绦相交缠,仿佛徘徊流连不忍离去。     雕着桂花的匣子缓缓合拢。     胤祥轻轻跪下,朝着书房门口行了大礼,以头抢地,三起三落。     “弟今拜别,不知何日可见亲颜,日后弟不能朝夕叨陪,愿吾兄一切顺好,平安喜乐。”     长风起,衣袂扬,大门开启,桂花树下,只余匣影,不见亲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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