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凌南闷不作声,阮吟霄又说,“不过你说得对,稚子无辜。她虽然不能留在母亲身边,但我会保她一条性命,送到平凡的人家去,平平安安地长大。她才四岁,也许几年之后,会忘记今日的种种,做一个开开心心的正常人。”
“你……找到她了?”
阮吟霄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裴凌南终于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心狠。”
“不是我不心狠,是我见识到了母亲的力量。女人,一旦有了想要拼命保护的孩子,就会有不同于平日的坚韧,这一点,我很佩服。”阮吟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有些失神,“你知道吗?你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样对我笑过了。”
裴凌南一怔,敛了笑容,“你该走了。”
“小南,在你的心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很重要吗?”裴凌南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你太能算计,我们每个人都在你的棋盘上。你的棋盘随时会有新鲜的棋子,谁都不知道哪天会突然被你舍弃,哪天会为你所用。”
“小南!”
“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能找出一堆道理反驳我,你懂得比我多,我说不过你。你让皇上出面撮合楚荆河和秦书遥,楚荆河早晚会知道他承了你的意,你便不动声色地拉拢了人心。还有,这些年我一直没说,沈府大火的那天,你是故意约我到醉仙楼去的,是不是?有人去求过你,要你帮流光离开北朝。那个时候新政正在实行,你也不想南伐,所以就帮了这个忙。”
阮吟霄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裴凌南。
裴凌南自嘲地笑了笑,“这不是对错的问题,是立场的问题。所以不要再问我你是怎样的人,你在我心中怎样,不会影响你的仕途,也不会改变我们的关系。”说完,她抬了抬手,示意阮吟霄可以走了。
阮吟霄冷冷地说,“你以为你选的人,有多好?”
裴凌南大笑,这样反倒让阮吟霄不解。她说,“最开始,他并不是我选的,而是你成全的,丞相大人。”
阮吟霄立时无言以对。他其实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他知道无可挽回,他也不是在挽回什么。只是每每看到她跟赵显的夫妻情深,心中有一个地方就会隐隐作痛。幻想那个揽着她的男子是自己,幻想她在对自己撒娇嗔笑。每当这个时候,内心就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他思索了很久才知道,那情绪,叫后悔。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的药。他不能回头,也不会停下脚步。
裴凌南再次回到上京城,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街道,行人,雪,与记忆中的都没什么不同。可能是看的人心境大大不一样了。昔日的沈府已经重建,如今是她的府邸,不见了很久的双双,在府中跪着等她。
这个女孩,当初是南朝的细作。如今,是赵显的探子。在这次南北联手,铲除宁王的行动中,充当信使。
“起来吧。”裴凌南抬了抬手,“什么时候学会这么客气了?”
双双站了起来,笑得有些腼腆,“皇上交代说,夫人有了身孕,不能太过劳累,要多吃些营养的东西。夫人今天想吃什么,双双给您做?”
“随便吧,”裴凌南想了想,“你会做醉排骨么?”
“那……那个还是沈将军做得最好。”
裴凌南宛然,“是啊,当初天天都能吃到的时候,并未觉得多好吃。那之后许多年,当再也没有人能做出那种味道的时候,我才开始怀念……皇上还说了什么?”
“皇上说,夫人如果问起公主和皇子,就转告您,他们都很好。现在皇上已经回到金陵,动手处理国事,太子被罢黜了……”
“之后呢?”
双双面不改色,“应该是被遣送回原先的封地去了。”
裴凌南点了下头,到底是亲叔侄,纵然赵康有错,也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她又问,“皇后呢?”
双双这下有些犯难,犹豫着开口,“皇后她……她不在了。皇上宣布国丧,把她葬进了皇陵里面,又封翁大人为安国公。这次澶州会盟,翁大人功冠朝臣,若不是他主战,还不知太子那个糊涂蛋会不会迁都呢。”
“翁大人之节,确实令人敬佩。然而树大招风,只怕他于南朝朝堂,亦会变得举步维艰。”
双双有些不服气,“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有越大人,还有皇上在,不会让良臣心寒的。”
裴凌南满不在乎地笑笑,“也许吧。”
北朝朝堂,百废待兴。虽然皇帝下令,宽大处理宁王案的官吏,但阮吟霄私底下排除异己,逼得许多与宁王有牵连的官员引咎辞职。朝堂之上一时空出了许多的职位。礼部安排人手,提前举行科举,同时让一些被贬斥回乡,下放到地方的朝臣重新返回上京城。
裴凌南不得不在御史台熬夜,重新整理官员的官凭。
同僚几乎都换成了新面孔,往日与她相熟的那些,早已经不知去向。
一个女官把一份文书怯怯地递到裴凌南的面前,“大人,这是关于加封小安王的文书。”
“小安王?”裴凌南不在乎她的态度,把文书拿过来看。上面的确是耶律擎苍的名字。南宫碧云这个女人很了得,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与宁王划清界限不说,还让儿子成功地承了爵。安王?安分守己的意思么?够讽刺。
“我知道了,你去礼部,跟秦书遥大人说一声。”
“是。”女官战战兢兢地推下去了。
裴凌南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觉得很正常。自己这样复杂的身份,错综的背景,多少让人敬而远之吧。
过了一会儿,秦立仁到御史台来。他原先一直留在上京,主持政事,与阮吟霄里应外合。他难得神色仓皇,好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凌南……我……”
“立仁,你怎么了?”
“我……唉!”秦立仁低下头,好像有难言之事。
裴凌南看他的神色,试探地问,“你既然来找我,是否与丞相有些关联?”
“我……我找到了耶律斛珠,正打算依照吟霄的指令办事,可是耶律斛珠被人劫走了!我该怎么向吟霄交代?”
裴凌南先是一惊,而后就明白了。阮吟霄所谓的“放过”,就是让秦立仁悄悄地把耶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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