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明奉气喘吁吁地跑进大盛钱庄找到明若水，将刚才从明澜手中抢下的账本交给他。
“这是什么？”
“是……是二姐放在家里的钱庄账本，刚才她疯了一样，说是要烧了，我从她手里抢了过来，和娘亲又看不懂上面的名目，就拿了过来。”
明若水一向不管钱庄的事儿，他翻了翻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然，便交给了乔进业：“你瞧瞧，这里都是些什么？”
乔进业接了过去，看了几页摇头道：“这些都是今年的新帐，澜儿全都交给的账房的赵书进，要他才知道这里都是些什么。”
“那他人呢？”明若水问道。
“还在里边账房。”
明若水同乔进业一同去了账房，自打昨儿明澜和明阳走了以后，钱庄里的一干人都被留在了里面，不能出去。大家只知道为了身股一事，二掌柜和大掌柜闹得不愉快，但具体究竟这里面还有什么因由就都不清楚了。
“赵先生，这钱庄的账本都是你经手的，这两日就辛苦你将这一年来的账目都算清楚了交给我。”明若水低眼瞧着这个坐在梨木桌前的文弱书生样的账房先生，并不觉得他看起来是个什么样有本事的人。
“二老爷，钱庄的账本都在二小姐那儿，我只负责做账，但东西都不归我管。”
乔进业在明若水身旁道：“账房钥匙，钱庄里的重要单据都在澜儿身上，先别急于一时。”
明若水点点头，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的确不差这么一两日的功夫了。
遂将手中的一本账本甩手扔给了赵书进：“这一本你先看一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名目，一一列清楚了，我过两个时辰后再来，你就一一解释清楚了给我听。”
赵书进并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是直觉里整个的气氛都不对了。乔进业和明若水刚出门，赵书进就拿着账本翻了起来。
这是一本今年的新帐不错，但是奇怪的是前面名目都是清清楚楚，可是后面那些记得东西却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赵书进记得清楚，当初这本帐是他做的，之后便给二小姐拿回府去看了，从十一月初三开始的那些帐似乎都是乱写一通，新加上去的东西。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赵书进发现在底页上粘着一张白纸，无色无味，但细看上面却有一层淡淡的痕迹，那东西似乎是——干了的米汤。
赵书进记得有一次和明澜一起做账的时候，闲谈时听她说起过一些有趣的事儿，其中有一桩他还记得，说的就是有人若是拿米汤在纸上写字，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但若是用醋涂上，那就能显出字迹来。
当时赵书进不过是当听笑话一样，并未当真，但看着这张纸，他心中一动，难道是二小姐有事要和他说？
他站起身来想要开门出去，门外却有人守着：“赵先生是要上哪儿？”
“我饿了，想去小厨房下些水饺吃。”
这守着的是明若水身边的心腹应喜儿，他回道：“赵先生就在房里等着吧，水饺一会儿会给你送来。”赵书进只好又退回屋子里去，没一会儿工夫，便有一盆热腾腾的水饺端了过来。
“再倒一碟子醋过来。”赵书进道。
“这儿有一碟酱油。”应喜儿指着放在水饺旁边的那碟东西说道。
“我是北方人，吃饺子习惯了蘸醋，就烦您再跑一趟，多倒一些过来。”
应喜儿有些不耐烦，好没气地道：“倒碗醋倒是没什么，就是那边二老爷可还等着您的东西，这手脚可千万麻利着些儿。”
赵书进心里有气，心想这小子狗仗人势，不过是个府里跑腿的，竟说话这般地不客气，他好歹也是钱庄的账房先生，就是明澜也从来都是和他好声好气说话，不过此时也不和他计较，便忍下了这口气。
等到醋也端来了，赵书进关上了房门，将那张白纸取出，用笔蘸上醋之后小心翼翼地刷在了纸上，没一会儿，上面便浮出了几行字来。
赵书进一边看，一边皱起了眉头，他将纸上的内容记在心里，借着烛火将纸少了个干净，心里默默盘算一番，又推开了房门。
应喜儿见他出来忙问：“赵先生这又是有什么事儿？”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边弯下腰道：“哟，肚子痛，想去上茅厕……”
应喜儿心想，这账房先生可真是会来事儿，一会儿要吃，一会儿又要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心在拖延时间。
赵书进跳着脚就要往外走：“哟，快憋不住了，憋不住了……”
“得得得，快去吧，去了快些回来！”应喜儿拦他不住，便让他去了。
钱庄的茅厕后边就是一道高高的院墙，好在这时候这里并没有什么人。
要从墙头翻出去那是没这个本事，赵书进想起在茅厕边不远处有一个狗洞。他见四下无人，便走过去，这狗洞周围的墙砖已经有些松落，抽出了几块，便勉强能过一个人。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赶紧从洞里爬了出去，一出了钱庄，便赶忙朝苏州码头跑去……
明府中，明澜忧心忡忡，整座府里静得令人心惊胆战。
见不到明衍，外面又有人看着，爹爹那儿也没办法再过去了，此时的她除了静静等着，再做不了什么，希望赵书进能够看到她传出去的话儿，助她一臂之力。
妙芝见明澜脸色苍白，外面天色渐暗，房中也掌起了烛火，二小姐对着昏暗摇曳的火光怔怔出神，虽然已经是极其疲倦，但这个风雨关口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
二叔二婶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借着爹爹这突然的晕厥想要谋夺家产，尤其是钱庄这一块。二叔看起来是准备了很久了，先是收买乔进业，让他联络各分号的掌柜，在合帐大会上一齐反她。
他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扳倒自己，而乔进业之所以会答应帮他，想必也是明若水对他许了承诺的。她是信错了人，也是乔进业一直以来掩藏的太好，他心里一直是想要大掌柜的这个位置的，只不过从前是时机未到。
明奉今日说的那句话，虽说气焰嚣张，却并非信口胡说。
家里就要变天了，如今的这个形势真是充满了许多未知之数，要是一个不小心，他们全都会陷入一个十分不妙的被动境地。
“二小姐，二奶奶说请你到名园去。”来人是初雪，她说话声调是冷冰冰的，就犹如冬日里的冰雪一般。
明澜的眸中闪过一丝忧色，也不再多问，起身整理了下衣衫，就随着初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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