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话 两人的梦境
吃饭的时候，蓝波又恢复了任性和活力，坐在他旁边的纲吉遭了秧，自己盘子里的肉总被抢走。
纲吉一顿饭吃得憋屈，抢菜的虽然是个小孩但怎么说也是有真枪实弹的黑社会杀手，惹怒了蓝波小朋友，人家又会乱丢炸弹乱开枪也说不定。
尽管如此，纲吉也只是埋头闷声吃饭，被蓝波的任性举动弄得一脸委屈，也不敢抬起头。
因为坐在他对面的是同样沉默的秀吉。
等到纲吉写完作业，送走了山本武和狱寺隼人，兄弟俩各自洗漱完挤在小床上睡觉，纲吉占了靠墙的位置，而秀吉也贴着床沿侧身躺着，两人中间空出很大的地方。
纲吉睡不着觉，他一动不敢动地面朝墙躺着，紧紧闭起双眼想要将脑中久久回荡的声音驱赶出去。
但是他尝试了多种方法，却还是不能安然入睡。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个人的身影。
——以及那个人对自己说的话……
那时候纲吉冲进烟雾中看见一个身影，他以为那人是秀吉，心里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又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窘迫感觉，他之前已经发誓再也不跟秀吉说话了，此时此刻冲到烟雾里，面对秀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脑中想出N种应对办法，却在看见对面那人面孔的瞬间变成一片空白。
他望着缓缓站起身的人。
——奇怪，阿秀好像没有这么高啊？
纲吉眨眨眼，发现周围的烟雾散了些许。
那个人在朦胧的世界里显得如此清晰，仿佛虚无视野里唯一的色彩。
那是个相貌俊秀的年轻男子，跟纲吉一样有着柔软的棕色头发，肤色偏白，脸颊染着一层红晕，此时那人半睁着一双蒙着水雾的棕色眸子，那里面似乎漾着让人心里化作一滩暖意的波澜。
——真漂亮……
少年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叹，他一动不动地站着，怔怔望着对方先是茫然环顾四周，最后噙着水汽的棕色眸子落在自己身上，刹那间他忘了呼吸，对方脚步不稳地朝自己接近，很快，他的整个视野被那人放大的面孔填满。
那人弯下腰，双手搭在纲吉肩膀上。扬起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如此近距离看着，纲吉发现那人白皙的面孔几乎爬满浅粉色，眼角眉梢带着他熟悉的带着轻蔑和漠然的神情。
“阿秀……？”纲吉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嘿，十年前的阿纲。真是的，那时候还是这么小一只啊……”那人自嘲地笑着，温热的呼吸间带着浓浓的酒气。
纲吉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突然感觉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吞了吞口水小声说：“你是十年后的阿秀？”
“嗯……”对方沉声应着，回答的模棱两可，弯着的双眼里闪着几点晶莹。
纲吉被对方的手抓着肩膀，感觉那人好像把全身的重量都落在自己身上了，似乎如果自己离开，那人就会摔倒在地。于是纲吉不敢动弹了，但是坚持了几秒之后他开始双脚发酸。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纲吉实在坚持不住了，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十年后的阿秀……你……那个……我……”
他突然有很多很多话想问对方，话到了嘴边却吱唔起来。
对方太过耀眼，他只能仰视一个遥不可及的发出柔和光芒的影子。
——他怕听到答案，相比于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身为哥哥的自己会是多么渺小。
少年低下头，不再说话。
“呵……”对方却突然用力推开他，朝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纲吉听见那人的笑声，带着些许无力和嘲讽。
——“泽田纲吉……你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那么讨厌……我最讨厌你了……你给我滚开！！！！”
纲吉只能极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用牙咬住拳头，才能使自己不会呜咽出声。
夜已经深了。
他面朝着冰冷的墙壁瑟瑟发抖，心里难过地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着。明明已经血肉模糊，却还是毫不留情地落下伤痕。
十年后秀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那人消失之前的神情在黑暗中放大再放大。
——阿秀讨厌我。
——讨厌我……
——原来他一直都讨厌我……
——十年后的阿秀那么耀眼，会讨厌没出息的自己也是应该的……
——只是自己怎么这么笨啊……都不知道阿秀心里的想法……还那么厚脸皮的……
——自己真是太差劲了！！
——太差劲了……
——或许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豪迈地撇下一句“我也不稀罕理你”就转身离开，但是……为什么一想到要跟阿秀分开心里就特别难过……
这样想着，纲吉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转身。旁边的秀吉背对着他躺着，无声无息的，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望着自家弟弟的背影，渐渐地眼睛酸的不行，一股委屈的感觉涌上来，他吸了吸鼻子，翻身，紧紧闭眼。
面朝外面躺着的秀吉在此时睁开双眼，他听见自家哥哥的动静，但是他不知道纲吉在干什么。
秀吉睡不着觉。他只目不转睛的盯着从窗帘外洒进的一束纯白的月光，久久的盯着。被子里的手却紧紧攥着，似乎要将指甲深深□肉里。
……
……
爆炸声过后，怀里的小小少年变成自己抱惯了的瘦削的身体。
“欢迎回来。”泽田纲吉语气愉悦的说着。
对方没说话，只是将头朝下抵在他肩膀上。
过了几秒钟，纲吉以为怀里人已经睡着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滴落在手心的温热液体。
“阿秀你哭了？”纲吉有些紧张地捧起弟弟的脸颊，醉酒的棕发男子眼角有两颗晶莹的泪珠滑落，衬着爬满红晕的脸颊，透着一丝让人不忍挪眼的艳丽和楚楚可怜。
“哭什么？！你看见什么了？”纲吉伸手拭去秀吉眼角的泪水，对方却沉着脸重重将纲吉的手打到一边。
秀吉推开纲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走两步便又歪着跌回去。
纲吉连忙接住秀吉，转身将其放在床上。
“你滚开！滚开！！！”秀吉在床上不安分地打他，用脚踢他，纲吉耐心地按着秀吉的肩膀，又腾出一只手盖被子。
“阿秀你喝醉了，好好睡一觉啊，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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