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话 虚无的内心
他睁开眼，眼前的黑豆大眼一动不动地瞪着自己。
他眨眨眼，黑豆大眼也眨眨眼。
他闭上眼，黑豆大眼消失了。
“喂，醒了就别装死。”
袖珍小皮鞋重重踢在脸颊上，秀吉疼得跳起来。
“干什么踢我？！”他捂着脸朝站在面前的小婴儿大喊。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医生的办公室，刚才他就躺在沙发上，而里包恩则站在沙发背上居高临下地观察自己。
一想到自己睡着的样子被里包恩看个精光，他就觉得浑身不爽。
秀吉狠狠瞪了一眼里包恩，环顾四周。
“阿纲呢？”
“逃跑了。”里包恩从沙发靠背上滑下来，舒舒服服地翘腿坐下。
“逃跑了？？！！！”秀吉惊讶地重复。
里包恩冷笑一声：“谁让你装死的？不然就能跟阿纲一起回家了。”
秀吉：“……”我没装死好不好！话说回来阿纲那家伙，竟然敢丢下我自己跑了！！！
他疲倦地坐回沙发上，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我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谁知道呢，以为你装死呢。”
“……”
过了几分钟，里包恩突然说：“没什么想说的吗？”
秀吉头也不抬地说：“你指的是什么？”
“各种方面。虽然提起这件事会让我觉得很不爽，但是……实话告诉你，绝大部分时候我都无法读取你的思维。”
“……你的意思是说，有一小部分时候能读取？”
“就是这个意思。”
“我要告你侵犯我**。”
“哼，尽管去告。”
“……”
秀吉又闷闷地不搭理里包恩了。
里包恩走到秀吉身边，用脚踹了踹少年的膝盖。
秀吉：“= =……你真讨厌。”
里包恩：“谢谢夸奖。”
窗外天色渐暗。少年和小婴儿就这么并排坐着，谁都不说话。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极了。
是秀吉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问：“你说，灵魂真的能脱离身体而存在吗？”
里包恩冷笑着说：“谁知道呢。”
“如果我变成另一个人，而现在的我不存在了，你们会怎样？”
“你是否存在跟我又没多大关系。”
“也是呢……消失了一个人而已……”他双手托着脸颊，“地球不还是照样转动。”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悲观的想法？
——对于无关紧要的自己，什么努力和坚持都变成毫无用处的“多此一举”。
——自己……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活着的意义？”里包恩嗤笑着说。
“不要读我的内心！”秀吉生气地站起身。
里包恩仍然像没事人似的坐着，一派悠闲的样子。
心中的恼火无处发泄，默不作声地瞪了一会儿小婴儿，他叹了一口气，转身。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里包恩慢悠悠地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回去。”
夜幕降临，街道两边亮起路灯。
少年走得很慢，一直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小婴儿像猫儿似的沿着墙头跟在后面，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秀吉的背影。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经过路灯照不到的拐角，少年的身影隐没在黑暗当中，清瘦的面孔也在明暗交错中变得飘忽不定。
每到这时，里包恩都会尝试用读心术获取少年的内心，但绝大多数时候都以失败告终。就像此时，内心独白的声音被无边的寂静取代，这让他不由得产生一种错觉——那少年的心里面什么也没有。
回过神来，却发现秀吉正站在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小婴儿外表依然是满不在乎的气定神闲，心里却像小石子掉进深潭般荡起波澜。
但也很快就归于沉寂。
“你怎么了？”眼前的棕发少年这样问道。
里包恩眨了眨自己的黑豆大眼：“没什么。”
少年不由得伸手去戳小婴儿粉嫩嫩的脸颊，依照以往的经验，里包恩一定会用力掐住秀吉的手警告他不许碰自己，然而直到手指碰触到柔软温暖的皮肤，对方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秀吉变本加厉地用手捏捏里包恩胖胖的脸蛋：“果然有问题。”
里包恩突然双手握住秀吉的手指，只听“咔嚓”一声，秀吉收回手，蹲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我的手指被你掰断了！！！”
“没有，骨头错位而已。”里包恩跳下墙头，一步一步走到秀吉面前。
“疼死了！！！”
“让我看看。”
秀吉可怜兮兮地将已经肿起来的食指伸到里包恩面前，小婴儿伸手用力一掰。
“嗷——！！！”秀吉惨叫。
“给你个教训，以后不许在我想事情的时候碰我。”
“……T口T我讨厌你！！！”秀吉捂着已经能活动自如却依旧红肿不堪的手指朝里包恩大吼。
里包恩撇下秀吉，径自朝前走去。
“或许，真的有灵魂出窍这一说存在也说不定。”
“什么？！”
“没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反正跟我无关。”
“……”
秀吉在医院办公室里醒来并不是昏迷之后的第一次苏醒。
那时候意识变成分崩离析的光亮，大脑中像有人用锤子坚持不懈地凿着，他忍着剧痛从黑暗从挣扎着醒过来，那些光斑逐渐的拼凑成一整块光明。
——事实上，当他上一次醒过来，眼前只是一片模糊的白色。偶尔有灰色的人影在眼前晃动，但都是根本辨别不出身份的程度，他的整个世界就是由一块一块漫开的模糊色彩组成的抽象画。
他试着爬起来，随着身体的挪动，整个脑袋也在钝钝地疼着，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放弃行动想索性躺回原处。——但是他坚持着爬起来了。
感觉到有人出现在模糊的世界中，他下意识地提高警觉，朝后缩了缩。
“你是谁？”怀里抱着软绵绵被子，尽管双眼看不清东西，他却仍然极力想辨别出眼前的影子。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开玩笑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摔了一下把脑子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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