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听着电梯门在身后哐然合上,强忍着没有回头。直到进了办公室,才象被抽掉骨头的蛇,软软地瘫倒在地,痛哭起来。
窗外的天,黑如墨染,办公室里的桌椅台柜,影影绰绰,漆黑而沉默,象鬼影幢幢,就连她身边的空气也黑得象饱蘸了墨汁,沉重得无法流动。
时间也仿佛凝固了。
薄荷在如墓地一样黑暗寂静的办公室里,哭哭睡睡,睡睡哭哭,肚子里的孩子不安的踹着她,一下又一下,仿佛是这个世上唯一还有气息和活力的东西,可惜她保不住他(她),她一直在拖延他(她)离开的时间,但是,时间是拿着凶器的杀手,一步步接近他(她)。
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象一枚炸弹,震碎了四周死一样的沉寂。她浑身一哆嗦。铃声在黑暗而空荡的大楼里,传得很远,带着“嗡嗡”的回响,寒冷瘆人,象是在一个巨大的、幽深的山洞里。
薄荷吓得赶快抓起它。话筒里传来周副处长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她耳膜隐隐生疼。
“哎呀,薄荷,你在办公室啊,我往你宿舍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没人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办公室?”
“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薄荷虚弱的说:“怎么了,有事吗?
周副处长笑着说:“你还是得配个手机啊,不然太难找了。明天诸厅长在老家摆酒,祝贺他儿子到加拿大读大学。厅里很多人都会去。我在处里要了一台车,打着去乡里搞调查的幌子,明早8点出发,正好在晚饭前赶到。你肯定也会去的吧?和我一起走吧?”
“我啊▪▪▪▪▪▪”薄荷犹豫。大概是刚才一直躺在冰冷的地上,此刻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恶心欲吐,头也晕沉沉的,痛得象有个锯子在那儿“吱吱呀呀”地来回锯着。
“我不去算了。”薄荷说:“我不舒服,要坐大半天的车,身体肯定吃不消。”
“啊?”周副处长大吃一惊:“你不去?”
薄荷想象得到他在电话那头,眼珠子瞪得象要掉出眼眶。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去?信访办主任、马处长、姜黄等等都去呢,凡是知道这消息的人,都打破脑袋争着去呢。只有去了的,才有希望成为他的亲信啊▪▪▪▪▪▪”他絮絮叨叨地说。
“知道了。”薄荷打断他:“你帮我带份礼钱去吧。我实在很不舒服,去不了。”
“我是为你好啊,薄荷,”周副处长说:“我们好歹是一起经过生死的,我又比你年长这么多,象你的兄长一样。你听哥哥一句,只要能走得动,还是去吧。领导往往不记得谁送了礼,谁参加了聚会,但谁没送,谁没参加,他是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的▪▪▪▪▪▪”
“我▪▪▪▪▪▪”薄荷眼前闪现明天宴会的情景:笑语喧哗,人声鼎沸,她堆着满脸的欢笑,在人群中穿梭,滔滔不绝地和每个人说些天气真好、你真年轻漂亮的应酬话,直笑得脸上肌肉僵化。
还有,她会看到姜黄,大庭广众下,众目睽睽中,她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生气一丝不高兴,更不能抑制不住流眼泪,她要象对待其他人一样,和他言笑晏晏▪▪▪▪▪▪她的心像针扎一样抽痛起来。
不行,她没有力气堆几个小时的笑脸,没有毅力镇定自若地对着他,不生气也不哭泣。那些热闹与她格格不入,那些欢乐让她疲惫不堪。
她太累了,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安安静静,与世隔绝,再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也再不用去应酬别人。
“我真的生病了。”薄荷弱弱地说:“谢谢你。我去不了。”
周副处长不甘心,还想再劝,薄荷已不由分说地挂上了电话。
周副处长觉得车祸以后,薄荷整个象变了一个人,容易激动容易生气,也孤僻了很多,许多集体活动、公务应酬等,她都是能躲就躲,能不参加就不参加,这次更是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去。
“她是不是真的被撞坏了脑袋啊。”周副处长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急促的“嘟嘟”声,自言自语道:“在官场上,连应酬都不肯参加,连老板的大事都不理不睬,她还想不想混啊!简直是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不光是周副处长,所有赶到诸厅长家乡参加祝贺宴会的同事发现薄荷没来,也都觉得匪夷所思,他们都知道创造机会提拔她的文件已经三番五次开过会,厅党组集体通过,所有副厅长都签好字,蓄势待发,单等诸厅长大笔一挥了。
这个关键时候,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不参加,看样子她是真的疯了。
诸厅长带着儿子端着酒杯到厅里这一桌敬酒时,开始还笑得很开朗,等到他的目光在每个熟悉的脸上一一跳过,环视一周后,变得狐疑而阴沉。
他举着酒杯,冷淡地说了句:“谢谢各位。吃好喝好,别客气。”就转身走了。
县里为了办好这次贺宴,早几天就已经把最高档的宾馆全部腾空,此时,宾馆里住满了四面八方从各个地市、各个县乡赶来祝贺的人,宾馆的停车场早已摆满了各种牌照的高级轿车,就连外面的马路上,也一辆接一辆,密密麻麻,停满了汽车。
小县城的人,从没见过如此多的高档汽车,也没见过如此多西装革履、仪表堂堂的人,纷纷挤在宾馆门口探头探脑,不管新增加的保安怎么轰,也散不了;即使散了,不一会就又重聚拢来。三番五次,保安就懒得理他们了。
酒宴摆了整整三百桌。负责签到收礼的几个人忙得手忙脚乱。好在隔壁就是中国银行,诸厅长儿子的小表弟就负责一趟趟上楼下楼,往银行跑。
周副处长本来准备了一个5000元的红包,以为很多了,可是住下来后,无意间发现马处长等人,都是送的一万元。
他知道官场上,送得比别人少,和不送没什么区别,是一种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愚蠢行为。因此,他象那个小表弟一样,上楼下楼,跑了一趟银行,多取了一些钱出来。
姜黄只签了一个名字,没送礼,他原以为薄荷会来,所以,无论伏玲怎么闹,都不肯带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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