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有些难过的低声说。
“我。。。。。。”薄荷哽咽起来:“我。。。。。。从没想过害他们,没想过给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带来麻烦和灾难。现在,我在他们心里,肯定变成了恶魔。还有。。。。。。”
她说不下去了,眼前闪过中年大叔坚定的神情和铿锵有力的话语:我是□员,要对党说实话!
她,又该如何弥补对他的信念造成的巨大伤害?
“走吧。”姜黄说,牵着她回到汽车上。
村干部们齐刷刷地站在车边,欢送着省里的、市里的、县里的、乡里的这一辆辆汽车。他们个个面色发黑,神情失落,嘴角却强行的往上扯着,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你知道他们心里是怎样想的吗?”盛洁思看看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的村干部们的身影,娇声笑道:“他们肯定觉得我们象瘟神一样,巴不得我们赶快滚,滚得越远越好!”
一个同事笑着唱起歌来:“送瘟神,上西天,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传来骂娘声。瘟神啊瘟神,讨厌的瘟神,快点滚蛋再别来▪▪▪▪▪▪”
车厢里一片笑闹和叹息声。
薄荷一直很沉默。姜黄默默地伸手握住她的手,望向车外,一声不吭。
晚饭由市里请客。宾馆包间里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张盖着红艳艳的绣花桌布,桌布上摆着金碧辉煌的餐具:镀金的勺子和筷子,重得沉甸甸的。
薄荷身边坐着年轻的市里干部。薄荷不认识他,他却认识薄荷。他说基层私下称呼厅里几个调查很厉害的人为“杀手”。
“你和姜副处长都是重量级杀手呢。”他笑着站起来,拿起金汤匙,帮薄荷舀汤。
“我能当表扬听吗?”薄荷苦笑。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以此为傲。
他笑笑,不置可否,又帮薄荷夹菜。
“其实,何苦呢!”良久,他突然叹息一声说,马上又笑着转移话题道:“你们早上走错路了吧?多走了半个多小时呢。”
“是啊,所以给你们留下了充足的时间进村布置了。”薄荷淡淡一笑,挖苦说:“瞧你们收拾得多干净啊!”
“那是!”他略有些骄傲地回答:“如果不是运气太背,同时遭遇你和姜黄这两大杀手,今天我们铁定平安无事地过关了!”
薄荷想了想,突然好奇心大作,探过头低声说:“嗳,你老实告诉我,这个村共有多少超生的?”
他偏过头,怀疑地看她。
“你放心,我保证不说出去。我只是好奇。”薄荷坦率地迎上他的目光,轻声说。
她相信他会告诉她,没人能抵御她的真诚。
果然,他笑了一下,在她耳边低声说:“据我了解,据村里向我交的底--有16个!”
“这么多!”薄荷倒吸一口气,差点没噎着:“16个我们只查到1个,真差劲啊!”
他洋洋得意地笑了:“不是你和姜处,一个都查不到!”他说:“其实,这工作真难管。你说,谁能一天到晚24小时盯着别人的肚子?又有谁的肚子你能盯住?基层的计生干部很辛苦,没日没夜没有休息时间。任何一个乡政府里,别的部门放假时,计生部门全部在加班的,从不关门的那些办公室,铁定是计生办。”
薄荷无语,默默地喝两口汤。
这时,乡党委书记走过去给周副处长敬酒,他的腰躬得低低的,头发一大半都是白的。她奇怪自己白天怎么没发现他有这么多白头发,这么苍老。白天她居然还以为他挺年轻的。
“那个人,”市里干部看了看书记,淡淡的对薄荷说:“是十几年的老书记了,马上就要提拔到县里重要部门的,听说文件都快下来了。今天全毁了,他的政治生命就此结束了!所以,才几个小时,头发就急白了一大半了。”
“为什么?”薄荷吃惊地瞪大眼睛。
“你装糊涂啊!”他嗤嗤冷笑:“你不知道计划生育一票否决吗?哪儿出了问题,直接掉官帽子的就是主管副县长、县乡计生委主任、乡书记、镇长。辛辛苦苦几十年,就叫你今天一上午,一票给否了。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薄荷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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