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夜想、魂牵梦萦的那双眼睛,终于偿了他心愿地睁了开来,其中乌黑一如往昔,却是寒光凛冽。
她喘着气,用粗噶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说出了三个字:“我、恨、你。”
虽然说的很慢,这三个字却说的并不咬牙切齿,也没有激动,倒像是老僧念经般的漠然与没有生气……
或许因为翟羽昏迷太久失力,这一匕首虽然用尽了她全身力气,却扎的并不深,于生命定是无碍。但血,还是无可避免地围绕着还插在翟琛胸前的匕首,渗出他青色的前襟,在上面迅疾蔓延开来。像雨后开在爬满青苔的山壁上的暗红岩花。
可即使这般,她和他,竟然都维持着原本的神态与动作,仿佛这一刀并没有扎中谁……直到翟琛看着她冷漠的面容,先轻轻的笑出了声来……
“你果然是都听见了的。”翟琛虽然笑了,语气却依旧平平的,然后不待翟羽做何反应,他便用撑在她左耳边的右手去盖住了她的眼帘……
翟羽不耐的“嗤”了一声,可想嘲讽的话却又被唇上落上的重量给封了回去。
唇与唇之间的触碰很轻柔,轻柔的让她甚至有些错觉,他是不是在颤抖,可随后她的唇便被重重的咬住,直到她唇齿间也有了已经弥漫在鼻端的血的腥涩……随之她下巴上竟落了一滴温润的液体,她怀疑那是他喷洒出来的血,毕竟虽然看不到,却能听到他拔出了匕首,扔在了床下。
然后她听到他冷笑着说:“恨吧。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而你注定没办法杀掉我。如果没有恨,你要怎么打发这一生?”
即使以现在情绪淡漠的翟羽,听闻此轻的近乎没有重量的一句话,背后竟也窜起一股凉意。而说话的人,话音一落,就松开了遮住她眼睛的手,自床上下来,往房门外脚步沉稳地大步行去,背影完全看不出曾受过何伤。
翟羽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觉困意袭来,心里悄然形成个清晰决定后,她放纵自己再次在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中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浑身舒泰了许多。
小满伺候她服过药,吃过东西,见她精神尚好,便拿了书给她读,又给她讲最近朝廷上发生的一些事。这其中,包括翟珏在江南帮忙赈灾做的极好,颇得江南百姓拥护,敬帝也大为赞许,已经召他启程回京,决定予以嘉奖。但目前倒还不知他有没有查清贪污案,回来又会有怎样的动作。但江南地动尚不算最近最轰动的事,若是要排,该当属庄家家主庄楠突然变身为女一事。
这事在街头巷尾被疯狂谈论着,不亚于又一次地动山摇。言谈的大致内容,如庄楠真是厉害,身为一年轻女子却将庄家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家产更甚以往;之前庄家族中长老是否知道此事,而眼下庄家生意会不会被影响,庄楠会不会选择尽快招婿入赘来维持自己的威信及庄家的稳定……由此,终于谈论起庄楠会招或者嫁怎样的人。
此时,敬帝的一道圣旨——邀庄楠入京,便显得极为玄妙了。
百姓们自然知道敬帝也觊觎庄家的财产许久,如果将庄楠指婚给任何一个王爷或皇子,那皇室必然能从庄家家产中获利。而庄楠这样的女人,心定比天高,嫁一个王爷似是才不辱没她的才能,而且,虽不是入赘,但谁敢质疑一个王妃的地位?
但究竟嫁哪位王爷,又成了问题……
翟羽冷冷弯了弯唇角,“小满你在我面前啰嗦作甚?哪位皇子不想娶庄楠?虽没有权,却有富可敌国的财,又有天机阁控人生死,于那件大事必定事半功倍。但你我都知道,庄楠和四叔有婚约,还有什么可谈论的?”
“殿下,或许有人并不稀罕庄楠的。”小满微垂着头,糯糯地嘀咕道。
“谁?六叔么?”翟羽眯起眼睛,“那倒是的,六叔宠清澄天下尽知,听说成日请旨扶清澄为正妃,倒是被皇爷爷一一拒绝了。六叔盼望着立功,可要我说,还不如让清澄怀上孩子来的直接容易。”
“呀,”小满惊叹道,“听闻琰王侧妃的确是怀了,已足两月。如若能顺利诞下男胎,扶正定是没有问题的。”
翟羽也笑了笑,开怀地点头:“难怪没听你提起六叔来看我,想必是怕过了病气给孕妇。”
小满听了倒撅起唇,不满地呢哝:“殿下怎么老惦记着没来的人,日日守着殿下的人却偏偏成了最不是的人。”
翟羽脸色一下子冷下来,小满见状却还是满怀不平的硬着头皮道:“殿下昏迷那日,皇上称要砍了奴婢们,是王爷以性命许诺必将殿下救回,皇上才放了奴婢等人。这几日,王爷衣不解带地照顾殿下,奴婢从未见他那般失态模样,从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殿下……”
“他是救了你们,你们对他有感恩之心我无话可说,”翟羽截了小满的话,冷冷道,“可他既然押下了他的命,为了让我醒来,自当尽力一些也没有错。何况,这是他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又欠他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小满缓缓将这几个字在唇齿间过了一遭,面色凄苦,“殿下,你并不懂这几个字……应该是指他将自己在殿下这里置之死地了,可殿下会不会给他后生的机会……”
“够了,”翟羽硬生生断掉小满的话,沉吟半晌后,缓缓躺回床上,“我累了,你退下吧。”
小满轻叹着出去后,翟羽阖上眼,细细地将整件事想了一遍。
的确,她现在不用为谁而活了,既然活下来,又不能任他“玩”下去,那便只有报复一条路。她不再像以前那般迷惘与徘徊,或者是多余的愤慨和揪扯,心里清清冷冷、空空荡荡的,唯独只留了一个“恨”字。这个字,终是为她的生命添上了少许重量。
从家仇,到她的爱恨,她终是从头到脚,被他伤得彻彻底底,心灰意冷了。
好吧,或许他未将自己可能的报复放在眼里,也或许,他反而将这当成猫戏耍老鼠一般的乐子,但她却也不得不这样做,总不能任仇人宰割……
让他失去一切他想要的,皇位、权势、姻缘……
方才和小满说了那么些话,翟羽的确是累了,晕晕沉沉地又睡了过去,却是噩梦连连,出了一身冷汗。
迷迷糊糊地听见小满在传徐太医来请脉,半梦半醒地翻了个身,由得小满替她将手腕放出锦被。可当徐太医逐渐接近床前,连他的影子也被下午投进房的光线投在她面上时,翟羽却突然睁开了眼。眼前所见哪里是仙风道骨的“徐太医”,而分明是一二十岁上下的俊美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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