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陈麓将袖中的卷宗悄悄呈给我时,我才发觉身边已被李延年安插了势力。陈麓随侍猗兰殿,位及黄门令,我对他并未十分在意,只当是刘彻分派的人手。
我引他入内,掀起木榻,露出铺着丝绸的密槽,“日后若未能及时交与我,便找个合适的机会,放在这里,切勿随身携带。”
“诺。”这个颇为清秀的男孩恭敬道。
“行事须大方,若有人问起,便说乐府总管新制的曲子,我要奏于陛下听。”
“诺。”
“你会做木剑么?”我卸下伪饰,轻声问道。
“也许会。”他疑惑地看着我道。
“做一把短剑,一尺半长,轻便不要太锋利,适合小孩子用。”我伸手比划着。
“美人这是为何?”他忍不住问道。
我微微一笑,“待你做出来,我便告诉你。”
他挺直腰板爽朗应承下来,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盘问了一会,就让他寻木头去了。
支开婢女,在屋内炭盆内烤着木牍,仿佛回到了青雪居,走神的一瞬间,竟被火焰熏到手腕。
汉军屯兵待发,离开了上郡,扎营在河西东面,只等开春一战。
我将卷宗上的所有字体翻来覆去读了几遍,仍旧找不出和他有关的一丝讯息,心里空落落的,无悲无喜,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今的我还能有什么奢求?
竹简烧成灰烬,什么也没有剩下。
元日很快便到了,当我从热闹的长秋宫走出来时,才蓦然发觉,转眼已是三年。若是没有来到这里,今年我即将大学毕业,突然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恍如隔世。
流年暗换,算来浮生,不过一梦。
未央宫到桂宫的路,我已经烂熟于心,出门时我带上南陵和陈麓。
途经宣室殿外,我便绕行而过,越是躲避什么,却越是能遇上。
几乎每次路过,都能看到一袭戎服的韩博,或是隐在卫士中,或是碰巧和我撞上,似乎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拜见之后便匆忙离去。
我甚至会怀疑,因为我撞破他和尹夫人之事,他对我进行暗中监视,思来想去,毕竟我的品阶摆在那里,他自是不能轻举妄动。
但尹夫人若是知晓,只怕我便在劫难逃了,韩博会告诉她么?我凝着他的眸子,想不出答案。
“美人,这桂树有何好看,既无花也无叶。”南陵在一旁小声嘟囔。
我仔细抚摸着每棵桂树,从树干的纹路到枝芽的位置,心里越来越没底,究竟桂是何意?
这些茂密的桂树,实在是无规律可言,等到傍晚,当星月出现在天空上,我不停地在树丛中换着角度仰望,也许是北斗七星所指的位置么?
摇光那颗星,遥遥挂在天边,我突然觉得自己竟会相信这样荒诞的箴言。
陈麓也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一连几日,他们都陪我饿着肚子,看着我怪异的举动暗自纳闷。
烦闷地走回猗兰殿,当满心希望全部落空,那种滋味比失望还要难过百倍。
“美人该传膳了。”南陵小心翼翼道。
“你们先吃,我没食欲。”我挺在床上心烦意乱。
“身体要紧,陛下怪罪下来…”
“出去!我现在谁也不想见。”我指着门外大声喊道。
南陵显然被我吓住了,我从没有发过脾气,在她们眼里也许我一直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李美人,被刘彻宠幸,养在深宫。
“美人,您要的木剑已经做好…”陈麓悄然走了进来。
“木剑留下,你出去吧。”我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不曾看他。
“诺。”
不一会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瓮声说道。
隔着被子,有人轻轻拥着我的身子,一股熟悉的香气传来。
“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刘彻低沉的嗓音响起,伸手擦掉我眼角的泪。
“什么好日子,陛下如此高兴。”我闪避着他的目光,双手捂住脸庞,使劲揉去窘态。
他随手拉下我的发簪,看着我乌发散落的模样,笑意更深。
“您是专程来戏弄我的么?等下还要再绾一次发。”我无奈地看着他。
“去年今日,中渭桥上。”他捧住我的脸,眸子里波光粼粼。
这还是那个平日里霸道冷漠的男人么,为什么他在人前人后差别会这样大,大的让我无所适从。
一时将我抛上云端,一时又将我贬入地府。
“记得…”我怎能忘记?
“这木剑是做给闳儿的么?”他把玩着小小的木剑,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那孩子般的神态一闪而逝。
我点点头,他顺势将我揽至怀中。
“小瑶…”刘彻此刻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温情,蛊惑着我的心神。
只有在那抵死缠绵中,他才会这样唤我,情浓过后,又是无尽的冷淡。
可我却防不胜防,一次次在他虚情之下溃散,也许我真的太害怕孤单,渴望能被关怀,即使这个人是刘彻,是薄情的帝王。有时候我便安慰自己,我要的只是一个依靠而已,无关爱恨。
“对每个女人,您都是如此么?”我凝着他的眸子,笃定道。
“朕在你这里,莫提旁人。”他印上我的唇。
我使劲别开头去,每次和他唇齿相交时,我便会想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亲热的情形。
“朕想要你的孩子。”说话间,他已透过外衫,握住我的柔软,拿捏抚弄着。
勾起嘴角苦笑,我绝不会生下孩子留在这深宫中,充当政治的牺牲品。
“你会是个好母亲。”他翻身将我压住,来不及褪去厚重的衣衫,他将我的裙裾拉高,腿间一片凉意,随即覆盖上来。
多日未见,他似乎有些急切,就这样隔着衣衫,忘情地索取着。
前两次欢爱,都不了了之,而今晚,他像是不餍足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地释放着。
在攀登彼岸的刹那,他不住地唤着我的名字,我拂着他粘着汗水的发丝,竟有种别样的满足。
只有在此刻,我才会觉得他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动情,即便是虚无短暂。
这晚,我是在刘彻怀中睡去的,身心俱疲。
早晨睁开双眼,便被他的气息环绕着,熟睡中的男人,总是最天真的模样。
若这双眼睛不张开来,也许有天我会为此而沉沦。
可是我太过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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