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夜凉明月生南浦
夜风拂栏,飞檐下系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暗夜当中遥遥传来。那风并未在宫殿飞檐上停留多久,穿过深殿重重,带起飒然之声,将殿中低垂的帷幔吹得四下飞扬,映着窗外幽暗的灯火,宛如张牙舞爪的鬼魅一般。青铜香炉中的香气越发浓重,甜到发腻的味道让人的咽喉忽地一滞。帷幔后的象牙床上,重重真丝堆砌之中,露出一张含烟带月的脸,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双眉紧皱,呼吸也不如以往一般平稳。突然,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对着那群乱舞纷飞纱帐沉声道,“谁?”锐利的美目转了一圈,殿中没有一个人,寂静得令人心惊,她正松了一口气,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低声自语道,“看来是做恶梦了。”这样想着,心中便也没有刚才那般害怕了,她正要躺下身子继续睡下去,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冷笑。那笑声十分诡异,尖利却又低沉,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一般,似远非远,像是就在耳边,却又像是来自渺不可知的远方。她放在被子里的手倏地握紧,怒道,“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给哀家出来。”
“你让我出来,那你就不要后悔。”那仿佛是个女人的声音,清越当中又带着几分低沉,她说的并非标准的官话,而是带了几分塞外的口音,正是因为这几分塞外口音,才让她的声音中有了有别于其他女子的刚硬和傲气。床上的林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些年来,这宫中来来去去,也只有这一个人能够在只是简简单单地在说一句话的时候就带出这无限的韵味儿来。她忽然有些后悔刚刚叫那个人进来,正想要再说些什么,一道清瘦的人影却已经出现在了那重重帷幔之后。隔着几层帷帐,她只隐隐约约见到那人一头长发,衣衫宽大,夜风拂过,吹得那人长袖翻飞,肆虐乱舞,他微微侧着头,及腰长的头发分拂两颊,露出一个高挺消瘦的鼻尖和半张清癯的侧脸,映在纷飞乱舞的纱帐上,越发地诡异难测。眼看着那人的影子越来越近,林谖心中暗急,却又不敢叫人进来害怕打草惊蛇,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却摸到了身边的玉枕。她将那玉枕用力地朝那人影扔出去,怒道,“你停下。”玉枕砸中那人的身体,却像是砸在了一片虚空中,直直地从那个影子中间透了过去。林谖心里更加害怕,她本来没指望那人会听她的话,但是那人果真停在了帷幔之外,讥诮道,“怎么?林谖,你也会害怕么?”林太后强压住心中的恐惧,沉声道,“你不在地下呆着,跑上来做什么?”
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那人忽然就轻声笑起来,声音低沉清越,就仿佛檐上的青铜风铃一般。风更大了,似乎要将帷幔上映出的那个影子一并吹散,她明明还里了一段距离,可听在林谖耳中却仿佛就在自己身边一般,“难道你不知道么?你害我惨死,九泉之下夜夜难以安宁,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将你挫骨扬灰,你居然还来问我?”她的声音轻而柔,但听到林谖耳中却是难以言说的悚然,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显得颤抖,“当初是你自己心存歹念,哀家不过是不小心撞破,又怎能怪到哀家头上?本宫知你心中定然苦闷,你放心,今晚过后,哀家定然会命人找齐你的尸骨,将它们送到你的故乡,让你能够安息。”
“哼。”那女鬼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到如今还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么?当初若不是你,我又怎么横死?林谖,你又何必再假心假意?你,受死吧。”夜风咆哮入殿,带起呜咽之声,让人闻之心碎。窗外树影婆娑,宛如鬼魅,映着殿中那女子的身形,更加惊悚。林太后微一怔忪,就见那影子迅速地朝自己掠来。她吓得立刻闭眼惊声尖叫起来,“不要。”声音凄厉,宛如来自九幽地狱。殿中立刻灯火通明,外殿的苏雪静听到她的叫声立刻冲进来,急道,“娘娘,怎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林太后这才敢睁开眼睛,眼前是苏雪静熟悉的容颜,再看刚才那女鬼站的地方,风吹起轻纱曼舞,绰约多姿,哪里还有什么女鬼?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上全是冷汗,对苏雪静虚弱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苏雪静摇了摇头,“我只听见娘娘的叫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苏雪静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沉稳清雅的男声在帷幔之外响起来,“娘娘无恙吧?”正是夏语冰。
太后此刻却没有精力理会他,只见她双唇煞白,低声自语道,“难道真是厉鬼索命?”苏雪静离得近,听见她说什么,于是沉声问道,“娘娘,究竟怎么回事?”林太后朝她摆了摆手,将刚才的经历说了一遍,苏雪静听完,皱眉沉思道,“我就在外间,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人进来过,莫说娘娘你说的那个女鬼的声音,就连你的声音我也没有听见。”她说完关切道,“莫不是做噩梦了?”是做噩梦了吗?林太后摇了摇头,那样真实的感觉,好似整个人都被悬空吊在悬崖之上,下一刻便是粉身碎骨之忧,根本就不可能从梦中带出来。她默然不语,过了半晌,突然朝身边的苏雪静问道,“你觉得是人么?”苏雪静一笑,笑容中有着万事尽在掌握的自信,也带了隐隐的不屑,“鬼神之事我一向不信,恐是有宵小作祟,夜半惊扰了太后娘娘。”她顿了一下,又才道,“武林中事我一向不太明白,但若是有人能够近我三尺之内而不被我发觉的话,此人必定轻功卓绝,也不至于是江湖无名之辈。至于娘娘所言的,你的声音我没有听到,想来是内力的关系。江湖中有一种功夫叫做‘传音入密’,那人应当就是用了这种功夫才让我不能听见她讲话。可是......”她沉吟半晌,又才道,“这样的内力,这样的轻功,在江湖上当时首屈一指的高手,但若是江湖中人,他又为什么要卷到宫中来呢?而且,当日之事甚是隐秘,一个普通的江湖人,又怎会知道?”
太后眉头一动,被苏雪静这句话触动心弦,沉声道,“齐王怎样了?”苏雪静惊讶道,“娘娘是怀疑这是齐王做的?可他......”太后摇了摇头,答道,“除他之外,哀家再也想不到其他人有这个动机了。”苏雪静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再发表自己的意见,垂首答道,“齐王今日并没有去天牢,他在路上迷了路,被送回宫里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了,宫人说他玩累了,就早早睡了,并没有动静。”太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殿中寂静已极,只闻得窗外虫鸣唧唧,一切都再平静不过了。太后却在心中打了个冷战,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接近,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的这条命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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