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

    鲁迅说，这世上本没有路，人走得多了便成了路。我摸了摸粗布裤子的口袋，鼓鼓囊囊的，充实感让人觉得里面还是有一些钞票的，我想现在即便里面鼓鼓囊囊的仅仅是几张没用完的餐巾纸，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因为除了走之外，我……无路可走。古人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以后来的古人就会沿袭传统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陆路走通了还要打通水路。古人中的乐观主义者永远这样达观，这样坦荡，这样废话。我相信很多废话在承认自己说的是废话的时候，它便不再是一句废话，至少不是一句很废的话。

    我打开手机放着《西游记》中的的主题歌，磅礴的前奏渐渐响起来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所有在等待亲友接站的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堆积在我的身上，包括一个打扮得很像贵妇的一个中年妇女手中牵着的一条贵妇狗也把头扭了过来。手机唱道：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等这首歌曲快终但人还未散的时候，我准备走了，我想做一个华丽的转身然后华丽地合上手机然后再华丽地扬长而去，然后会不会有人目光如炬地找我给某某手机做代言，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我才知道无论我做得如何华丽但终究华丽不起来。因为我一直站在一坨屎的旁边，而且是很大一坨，估计是坨狗屎。并非有意把它污蔑成狗屎，只是按照惯常逻辑推理除了流浪狗没有其他动物能像这样随意嚣张流窜作案了，这样想另外一个重大原因是我发现那位贵妇手中牵着的贵妇狗丝毫没有前来就餐的愿望。我突然想到，狗也许不吃狗屎，真是有原则的动物。

    这时一个担着两捆菜的大妈从我身边走过，心血来潮，歌性大发，操着一口方言唱起：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日出，送走晚霞……由于是方言，“日出”变成了“日租”，和站牌广告的大学生宾馆的“二十元日租给您提供一个温馨的家”真可谓相得益彰。在长久的“啦啦啦啦啦啦……”的人工伴奏声之后，大妈拉长嗓门子喊道：小白菜三毛钱一斤！一刹那间顿悟，什么叫做炒作，而我也变成了那位大妈炒作的工具。

    但是我想，不管怎么炒，这些刚从长途汽车站上下来的人会青睐于这些小白菜吗？显然，后续部分超出了我作为正常人的逻辑思考能力的范畴：真的有人买，而且还是蜂拥的抢购。当我看到大家焦急忙慌争先恐后地抢购这些可能不是新鲜采摘但百分之百新鲜上市的小白菜时，我的脑海里立马浮现这些人到主人家去解释说这是从老家带过来的小白菜，路途遥远，都蔫了。然后主人无不感动得临菜涕零，不知所言。晚上下锅的时候一个个除了客人外都对这些来自“老家”的新鲜无公害纯绿色食品作垂涎三尺状，但不管我怎么想都像是一窝兔子在聚餐的情形。

    目送那个大妈满载而来然后又被零钱装满口袋归去之后，我想我也该出发了。掏出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很庆幸不是餐巾而是零钱，付了车票，继续一个人走着苍茫而又惬意的路，真的很惬意，而惬意的旅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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