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做的狐皮大氅少了些修饰,贵妃专门召刘氏过去要改,刘氏才从欢祥殿出来,又有人传话说夏才人让过去。送刘氏出来的正是贵妃跟前的曹姑姑,见了夏才人派来的太监十分不解:“夏才人怎地也要刘司衣亲自伺候,司衣房里不是还有许多掌衣典衣么?”
刘氏自然不会在人前说夏氏不是,只道:“年下正是忙时,我正好在这里,去夏才人那也方便。”对于夏才人的事,曹氏也有耳闻,刘氏要息事宁人,她也没多说什么,两人辞过。转到殿内,阮贵妃正倚在榻上,手上拿着一本书翻看,玉葱似的手指划过书页,曹氏进来,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懒懒道:“刘司衣走了?”
曹氏答道:“走了,方才在外面正好碰上夏才人那里的太监,把刘司衣叫去了。”
阮贵妃放下书本,拿起小几上放着的热茶轻啜起来,茶香沿着杯口轻绕而上,扑鼻芬芳,口内回甘醇厚,正和茶香相溶,阮贵妃感觉精神稍振,双眼在上扬的水汽中更显清明。
“奴婢有一事不明,刘司衣为何任由夏才人颐指气使,就奴婢所知,刘司衣入宫多年,为人谨慎,却也不是任人呼喝之辈,多年管理司衣房条理不乱,在尚服局女官中也有威信,此番对夏氏倒虚以委蛇。”
阮贵妃嘴角勾出一弯笑意,她本就生得秀丽,这些年在宫中饱经人事悲喜,性子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了眼角眉梢那种少女永远无法企及的风情,举手投足间,都自有一种雍容气度。那一笑更让她眉目生辉:“夏才人母家与皇后母家亲近,在内廷里,也算是皇后的人吧。”在朝中夏氏与上官氏同属一派,自然夏氏就站在皇后这边。
“娘娘的意思是,刘司衣是不想得罪皇后娘娘.”转眼一想,又道:“难怪她多次婉拒娘娘好意,如此不识抬举,娘娘何必再见她?”
阮贵妃放下茶杯,神情略显慵懒,扶着曹氏的手下榻,旁边的宫女见她要起来,连忙上前为她穿鞋。
“刘氏如今在尚服局怕已是腹背受敌。钱尚服不是个能容人的,上次她在皇后面前把过错全都推在刘氏身上,怕是早就把刘氏视作眼中钉。她想在尚服局乃至内廷不偏不倚,哪有那么容易。”
“娘娘,您苦于在尚服局无人,何必要拉拢刘氏。尚服钱氏最好收买,且职位高于刘氏,用起来,应当也顺心些。”
阮贵妃细眉一挑,伸手拉下一支插在白玉瓶内的红梅来嗅,瓶中红梅开得正好,为了不损梅花的香味,她特意叫人不要在屋内燃香,屋里只留着梅花若有若无的寒香,沁人心脾,
“钱氏能被本宫收买,自然也能被别人收买,若是刘氏能为本宫所用,本宫也大可不必去收买钱氏,于事必多有助益。”
曹氏会意,欠身笑道:“是是,娘娘对刘氏恩泽深厚,只看那刘氏有没有福分享有娘娘给的恩泽。”
阮贵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曹氏道:“与我去趟厨房,我看看晚膳做得如何了。”
曹氏闻言劝道:“年下事多,娘娘早起已是困倦,晚上皇上来了,娘娘还要侍奉,怎么不趁现在歇一歇,累坏了身体可不好。”
阮贵妃摇头:“正是晚上皇上要来,我才要亲自去看看膳食准备的如何,不看见,总不放心。”顿了顿,又道:“明日叫尚工局的秦司制来见我。”
曹氏应道:“是。”
阮贵妃扶着曹氏的手向欢祥殿的小厨房去。
除夕是旧年与新年的交替,辞旧迎新的时候,廊下挂上大红灯笼,门首换上新桃符,各处经过几日除尘,纤尘不染,外面是冰天雪地的晶莹世界,里面台净几明,里外都是一派清新。宫内设宴饮,宴请大臣及宗亲等。内廷各处也都设有宴席,以慰劳宫人一年辛苦。刘氏带着司衣房的掌典和女官们去参加钱尚服设除夕宴,却也没有亏待留在司衣房守岁的小宫女们,专门置办了一桌子酒菜,让宫女们围炉守岁,吃喝玩笑。因为蕊香的事,玲珑近一段时间很是闷闷不乐,到了除夕这夜,司衣房的小宫女们围在一起玩闹,她也渐渐被热闹的气氛感染,和她们一同剪窗花。
玲珑本来不会剪窗花,穿过来以后,因为过年窗上少不得要糊这玩意儿,娘亲就手把手教她,会沿着锯齿剪“年年有余”还剪些简单的蝴蝶花朵等。她用刻刀把一只蝴蝶的翅膀修好,从蝶身向四周,细细的纹路延伸开去,拎起来,红艳艳的纸张经过间刻更显轻薄,蝴蝶被她拿起来时轻微晃动,看起来有点像真的蝴蝶翅膀颤动的样子。玲珑轻轻吹了一口气,纸蝴蝶在手指见飘荡,心里颇为满意这个效果。转头看身边的画眉,她正在蜡板上刻一个仕女,仕女临窗而坐,窗外是开得正盛的梅花,仕女身上的衣饰用阴阳两种线条勾画,连衣服的褶皱和发丝都清晰可见,窗前的女子托腮而坐,好似望着窗外的梅花,神情自然活现,玲珑看见时,画眉正用刀尖修饰一处花枝,她刻得细心,连枝上覆着的细雪都刻了出来,和她的比起来,玲珑手上那蝴蝶感觉就寒酸多了。放下纸蝴蝶,玲珑凑到画眉身边,惊叹道:“画眉姐姐,你刻得真漂亮!”
周围小宫女听见玲珑的声音,纷纷挪到画眉身边看她的蜡板,赞她刻的美人图好看,画眉不好意思道:“不过随手刻一个,待会儿就好了,别闹。”
这几日时晴时雪,屋子外面冷得很,却熄不住大家的热情,屋里桌案上遍是她们剪过的红纸,剪子刻刀蜡板之类更是横七竖八到处乱放。屋外几个小宫女扶了梯子争相把窗花贴上,画眉那副美人图被贴在一处显眼的地方,小女孩们见她刻的好,正围着她央求再要幅给自己,画眉被闹得没辙,只好都应下来,伏在案上一个个帮她们刻画像。
玲珑趁着人不注意,执起一根烧到一半的蜡烛,拐到个没人的角落,从袖里掏出自己方才剪的那只蝴蝶,放到烛火上,烧了。看着那只火蝴蝶化成灰烬飘落到洁白的雪地上,玲珑双手合十,抬头望着黑沉如水的天空,私心里,她希望自己烧掉的蝴蝶能送到死去的蕊香手上,人死不能复生,这道理她懂得,但是蕊香年轻如花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逝,又有曾与她同睡一榻情谊,她的内心久久平复不了。蕊香在世时,她们并没有问过她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在宫外,是否有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也许还不知道她已经去世的消息。她和杏花、冬梅、素莲四人,应该是这宫里与蕊香关系最亲近的人了吧,但是她们却连蕊香的死因都不敢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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