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闵霞从未料到自家邻居竟然安了这样阴暗龌龊的心思,还没听完寒露的话,胸口就火辣辣的像是烧了一把暴晒已久的干柴,漂亮的眼角慢慢的居然染上了火红色。
什么欠她家钱,那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嫁给王恩宁后,模模糊糊地,她也听过说起当年鲁秀兰和她婆婆一家的纠纷。据说当年因为一件大事,婆婆曾向鲁秀兰一家借过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一番纠葛后,以婆婆的低姿态和足额的钱财结束了。但是鲁秀兰现在还提起,她想干什么?难不成还想再讨要一回?哪有这样的好事!人心不足还蛇吞象呢,她这么说,也不怕别人背地里议论。
至于鲁秀兰暗示自己孙女不和寒露玩乐的事……
想到这里,王闵霞心中更气。寒露惹着她了?居然劳她心神想利用小孩子这招,来离间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之前寒露因为性格安静,也不爱说话,就只有青青一个知心朋友,她还偏偏威逼青青远离寒露!要不是寒露现在性格转好了些,她的女儿是不是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了?!
要是光说欠钱的事她还不至于这么生气,偏偏带上了寒露,这下,三分小火直接烧成了七分大火。
寒露已经出去了,王闵霞站在堂屋里面色阴郁的来回走动,越想越觉得这事不能随随便便的就了了,一定要找个人说说。然而,一大早起来,早饭后他们一家人都忙着送小姑子,送完人丈夫就去了村庄北面的田地查看小麦的长势情况,到现在还未回来,想找他说说,只能干等着,至于公婆那里——王闵霞的眉毛死死的拧紧——私心里她并不想把这件事说给他们听。
至于原因……
“养牛风险太高了,饲养一头牛要花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太高了,一不小心就花多了,奶奶家里虽然有不少积蓄,但风险还是太大了;现在村里虽然挺安定,但小偷小摸的小偷也不少,看牛也是个问题。牛被偷了这种事咱们村里不是没出过,还不少呢,奶奶他们虽然都还年青,但是难道他们两人就没有农活要做了?哪能天天照看着,保不准,牛就被偷了;最重要的是,鲁奶奶要是觉得养牛能赚大钱,她自己养去啊,为什么非要拉上奶奶?难道她就不怕给自己添竞争对手?妈,我听村里人说她经常骗人呢,之前她在汤骁家大闹一场的事你忘了,好多人私下都说她骗了汤骁妈妈买了她家的地……前不久,离开汤骁哥哥家里后,羽哥哥就悄悄对我说,鲁奶奶她人不太好呢……”歪理也好,正理也罢,就是不能把她奶奶和鲁秀兰牵扯到一块去。
——看来,寒露对她奶奶和鲁秀兰交好的事可不是一般的有意见。
再考虑到刚刚寒露那番“童言稚语”和鲁秀兰平日里的作风,王闵霞不得不开始认真地考虑两家的关系了。
忍下心里的怒火,王闵霞坐在堂屋里的折叠沙发上,看着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臂怔怔的,想的出神。
虽然寒露那话里不仅包括了她一人的意见,但到底掺了她的看法。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见识,也算是很聪明了,邻里与她同岁的孩子哪会说出这样的话,整天都想着玩呢。
看来,等恩宁回来了还得和他提醒提醒,让寒露早些上学才好。
又想起之前寒露劝她主动到婆婆那儿服软的事,蓦地,心里忽然对寒露涌起一股疼惜。
寒露出生后就不得婆婆的重视,丈夫孝顺他娘,也受了点影响,对寒露一直不冷不热的。追根溯源,要不是周围亲人对她太过冷淡,这孩子对人也不会这么冷淡。谁想到这次她居然主动劝自己,担心一家人因为外人而伤了和气,尤其是伤了奶奶和姑姑的关系。
可惜,孩子如此贴心,偏偏婆婆不疼,丈夫无视。之前婆婆甚至暗示她劝劝恩宁,让寒露小学也别上了,直接在家跟着她学着干活得了,然后等她年龄大了就直接把寒露嫁出去。要说王闵霞心里没一点怨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生的闺女,她怎么管教怎么打骂都成,但她受不了自己疼爱的孩子被别人轻视,就是自己的丈夫都不行。
之前寒露没劝她时,她已经做好了向婆婆服软的准备,只是临了,寒露居然隐晦的劝她。如今想来,寒露也肯定看出来她的妈妈是骄傲的、不肯主动服软的。
后来,去了婆婆那边,心里那点不忿也就消解了些。自家孩子懂事贴心,丈夫虽然不是很精明,但胜在忠厚老实,也是个知冷知热、懂得疼人的,她也有儿有女了,除了婆婆那儿没事给她施加点压力,小日子几臻完美。
想到一双儿女亲昵的态度,王闵霞阴郁的脸色终于慢慢转好,只是,还未等她脸色彻底转暖,就听见门外蹬蹬的脚步声响起,与此同时,丈夫王恩宁带着怒气的粗嗓门响起,炸起一道惊雷:
“阿霞,咱家的麦子出事了!”
“你说什么?!”王闵霞惊呼一声,霍地站起来,往屋外看去,就见丈夫一反常态,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大踏步朝她走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个星期前去看,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去看就出事了?咱家麦子出了什么事,是谁干的?”王闵霞这下也顾不上心里的事了,见丈夫面色阴沉的进来,她也慌了,却没有王恩宁表现的那么明显。急急拿了一个塑料杯子倒了杯热水在他跟前的木桌前,王闵霞一手就拉着丈夫的一只手臂,一手硬按着他的膀子让他坐下。
老实人不发火则矣,一旦发起火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住的。不管事情究竟如何,都得先稳住丈夫的情绪。结婚几年了,王闵霞只见过丈夫发过两次火:一次是当初分家时,因为分地的一点事向他娘发火,第二次就是今天了。可想而知,麦子出事这件事把他气成什么样了。
王恩宁瞧着妻子着急却稍显镇定的大眼睛,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接了桌子上的杯子,认真的看着,虽然盯着,眼神却飘忽的找不到焦点。
半响,他才忽然抓住妻子的手,抬起头,眼睛红的充血,恐怖得吓人,“阿霞,他家居然敢干出这样的事,我居然不知道……我居然不知道……”说着,他猛然松开杯子,抱着头,塑料杯子落在他脚边,热水慢慢溅湿了他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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