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棠道:“三年前的事,还没有谢谢杜小姐。要不是你那时候出手相助,三哥便不会如此平安地回到琅琊。”说着,起身,给绾蝶行了个大礼。
绾蝶吓了一跳,连忙也起身将谢静棠扶住,口中道:“怎么敢当?”心中却在思量,看来,谢毓松是将三年前在客栈中的事告诉了谢静棠。如果他只是告诉谢静棠自己是被人帮助了,倒是寻常,可却连帮他的人是谁也一并告诉了妹妹,可见兄妹两人的关系颇为亲厚。
谢静棠受绾蝶一扶,顺势就起了身,笑道:“前些日子,我听三哥说,杜家小姐也入了京,就在松风堂斜对面打理着杜家香铺。于是我好奇心起,接着买香品的名头,实际上是想去看看杜小姐你,看看当年帮了我三哥的人是何等模样。”
谢毓松平日里诸事繁忙,原是关注不到绾蝶的。
可三年前,他将自己随身的墨玉松枝坠给了绾蝶,绾蝶又拿去了松风堂。松风堂的下人们不明所以,第一次见着有外人拿着公子的令符来,还在公子的点头下办成了大买卖,便都以为她在他的心里分量不轻。以至于,每次向谢毓松禀报事务时,下人们都会捎带上几句绾蝶的近况,这长此以往的,谢毓松便对绾蝶的动向了若指掌。
连带的,谢静棠也知道了她的存在。
除了谢毓松,也只有谢静棠清楚,为何绾蝶仅仅是让出了一间客房,熬了一碗姜汤,谢毓松却将自己重要的令符抬手相赠。在许多人,甚至绾蝶自己看来。这个馈赠都未免太过贵重,然而谢静棠却知道,绾蝶是当得起这样的赠予的。
谢毓松投宿客栈时,不仅仅是风寒发热那样简单,他的身上是带着伤的。一路往琅琊而去,他不知遭遇了多少杀手。也不知与多少潜伏在暗中的死士恶斗过。他的身体早已支持不住,如果不是雨夜中的那碗姜汤,也许,他的性命便要交代在了路上。
正是因为如此。谢静棠便把绾蝶看做哥哥的救命恩人。
她转头示意一旁的丫鬟:“画眉,去把东西拿来。”
一旁,那名穿青萍色褙子的丫鬟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便回转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谢静棠对绾蝶道:“听闻杜小姐喜欢调香。正巧我这里有套香具,做得尚算别致,便送了小姐,还望杜小姐不要嫌弃。”
绾蝶一怔,道:“谢小姐何必如此客气。”
谢静棠道:“这是为了感谢你当年帮了我三哥。”
绾蝶摇头不受,道:“那天的事,不过是绾蝶的举手之劳而已。为了这个,谢三公子已经酬谢了我许多。远超我应得的部分。小姐的好意,绾蝶更是受之有愧了。”
谢静棠微笑,示意画眉将盒子推到绾蝶面前的石桌上。
她执起绾蝶的手,和和气气地道:“三哥是三哥的,我的是我的。这是我一个做妹妹的心意,感谢你帮了我哥哥。他的平安是万金不易的,这点小礼算作什么?”
绾蝶见她说得诚恳,如果再坚辞不受未免显得矫情,于是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招呼青萝把那盒子收好,又对谢静棠道,“小姐要的澡豆,我也带了过来。”
这次是平香上前,将一个棠木卷草纹的盒子呈到两人面前。
绾蝶道:“二十四节气,每样做了两盒,谢小姐先用着,看看可还合适。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便遣人知会我一声,我再替小姐调制。”
谢静棠道:“素闻你是调香的好手,做出的澡豆想必也是不错的。”也不打开看,直接命人收了。接着,又对绾蝶道:“你是我三哥的恩人,这样小姐来小姐去的多见外?不如,你叫我阿棠,我叫你绾蝶,可好?”
绾蝶本不是矫揉造作的性子,听她这样说,便从善如流道:“阿棠。”
谢静棠也叫了声:“绾蝶。”
两人相视一笑。
谢静棠命人把那一桌水墨宣纸都给撤了,上了几样精致的糕点与果子来。有涂着厚厚糖霜的如意糕,放在官窑甜白瓷小碗里的紫米羹,金黄的枇杷与青绿的梅子堆成几个小堆,汁水饱满的香梨被丫鬟们用小刀匀匀地切了,排列在荷叶纹的浅底盘里,配上一小碟蜂蜜,蘸起来全是回味甘甜。
绾蝶一边吃着这些小食,一边与谢静棠闲聊说话。
不多时,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从花厅望去,谢王府的假山清池,飞檐游廊全都被笼罩在这如烟如雾的细雨中,一时间,让绾蝶觉得恍若身临仙境。
绾蝶衷心赞道:“这里的园子真美。” 她对园林一道一窍不通,但也见过杜府在扶南的园子,那园子很大,但若论精致考究,可就比这谢王府差得远了。
谢静棠便微笑,道:“这是先帝御赐的宅邸,请名匠建造的。”
听族里的老人说,先帝对自己的帝师——也就是文昭丞相谢璇极为敬重,连带着对谢氏一族都十分垂爱。原本,先帝即位时,离开国没几年,是削减异姓王的最佳时机,但先帝却因为文昭丞相的缘故,对琅琊王族非但没有削减限制,反倒是给了许多宽松政策。
即使是在文昭丞相亡故后,对他们也多有照顾。
先帝一朝,五六十载的光阴累积下来,便造就了如今的琅琊王族——
不可动摇,连朝廷也要忌惮三分。
可站得越高,便越是风头浪尖。如今的这位皇帝,可不像先帝那样仁善。
谢静棠想着,又补了句:“都是天家的恩泽。”
绾蝶心中却没有装着那么多事,只感叹道:“真是天恩浩荡。”
又转过头去看雨景。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传来隐隐的古琴声。
绾蝶侧耳听去,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旋律,仿佛十分奇特,辽远而空旷,变幻莫测又似包罗万象,端庄中蕴着灵动,时而舒缓如暖风轻拂,时而激越如万马奔腾,时而庄严如沧海日升,时而清幽如林间私语……唯一不变的,是琴声中的那种洁净感与肃穆感,菩提明镜般,让人一听便忘却世间烦恼,心中敬仰膜拜。
这是什么音律?
“是三哥在抚琴。”一旁的谢静棠说道,“你这次可来得巧了,我这哥哥呀,一年到头难得抚几回琴,偏偏让你听到了。”语罢,抿着嘴笑。
绾蝶“啊”了一声:“没想到谢三公子的琴技如此了得。”
-->>(第1/2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