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三四个月的功夫,奶奶的头发又长了好些,还是这么又乌又亮。”
此时董惜云已经散下了高髻任一头瀑布一样乌黑浓密的长发垂到腰际,碧草赞叹地用小巧的牛角梳子轻轻梳理着又替她松松地编了个麻花辫,衬着董惜云白里透红的笑脸,越发显得清秀俏丽起来。
可越是如此,碧草就越替她可惜。
“如今既然已经改名换姓重头过日子了,你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弄个寡妇的身份?若肯听我的劝只与哥儿姑侄相称多好,将来若遇上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也不至于因为那些嫌你。”
董惜云听了这话不由失笑,“才逃出个自由身来,谁说我还要找男人了?再说了,若真嫌弃我是个寡妇还带着孩子,又怎么当得上有情有义这四个字?你呀就别瞎操心了,咱们带着哥儿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了多逍遥啊!”
碧草听她说得轻松,可女儿家一辈子的依靠总归是男人,难不成当一世的老姑婆不成?
不过想着她在贺家的那些个糟心事儿,倒也能体会她如今不愿提起这些个男女之事的心境,而且她心里最最紧要最最放不下的,便是瑜哥儿的感受。
若好好地让孩子从娘改口成姑姑或者小姨直流,恐怕会伤了孩子的心。
这才是她坚持要继续与他母子相称的缘由,若不是年纪只相差了十岁实在对不上,恐怕她还会对这孩子是她亲生的呢!
扭过头看着绣床里侧瑜哥儿好梦沉酣的小脸蛋,碧草其实心里也舍不得他。便又小心翼翼地给他把两边胳膊下的被子塞了一塞。
第二天对董惜云来说是个繁忙的日子。
到了上水镇五天了,她一直闭门谢客,包括前前后后递帖子上门的本地名媛淑女,也包括一直为她打理。应该说是为她爹董老爷搭理着这一方田产的老管家丁叔。
理由倒也简单,长途跋涉水土不服,恐怕病容憔悴怠慢了各位。且容她先缓两日吧。
而在这五天工夫里她也对镇上的风土人情、尤其是对丁叔此人做了了解,自然还是通过碧草,这丫头在这儿待了几个月,简直就是个人形茶馆儿,街坊邻里什么她都知道。
丁叔是个不大说话心思却极精明的老爷子,今年也有六十出头了,听说早年在外头经商那也是个呼风唤雨见过世面的人物。可当年不知怎么遭人在背后捅了一刀翻了船,不但赔上了全副身家,更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若不是董老爷鼎力相救,恐怕他这条老命也保不下来。
事后董老爷也曾有心出钱出力助他重整旗鼓,奈何他妻子尽失自己的腿又有了残疾。到底万念俱灰起来不愿再出来,后来董老爷背着家里整了这么点小产业给董惜云傍身,又苦无一个能完全贴心贴肺的人来料理,他便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到了地儿一看此地民风淳朴山清水秀,良田肥沃美铺繁华,都是上好的产业,加上他的经商阅历,十年来当然又是一番新景象了。
董惜云唯一担心的就是这老爷子会不会倚老卖老不听管束,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个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可听完碧草的解释却也放了一半的心。原来当初董老爷置办这些产业的时候于整个董氏的财富来说可算不过是九牛一毛,完全是他老人家的私房钱就能办出来的。
他之所以如此秘而不宣,一来因为女儿的生母早亡,继母虽然厚道但毕竟不能推心置腹,她能好好将女儿教养成人一辈子和颜悦色地对待她没说过一句重话,自己这糟老头已经十分感激了。
这么悄悄的来。一来为女儿,二来也不让妻子为难,三来不声不响地也不至于让儿子们心里不痛快,毕竟外嫁的女儿,嫁妆已经给了,怎么好再拿他们董家的田产出去?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贺家人知晓,因为这是他给女儿的救命钱,防的就是侯府不忍过河拆桥虐待他的女儿。
须知女儿将来若真有用得上这片地方的时候,或许与贺家撕破了脸,或许另有山穷水尽的难处,谁也说不准,因此他在交代丁叔的时候也有许多语焉不详的地方,定下了无论来的是什么人,姓什么叫什么,只要拿着地契和田契,就是他的主子。
丁叔此人忠心耿耿,当初能因此而收留善待碧草一家,如今见了真主儿来了,自然更加殷勤小心,虽然董惜云闭门不见,他仍旧每天一大早进来请安。
这天本以为同样会见不着人而回,却没想到却是请他进去。
董惜云待客的花厅并不大,不过南北朝向通风透亮,倒给人格外宽敞的感觉。
“给姑奶奶请安,老奴姓丁,愿听差遣。”
董惜云一听姑奶奶这个称谓倒有些稀奇,一时也不曾理会他,见他随身带了一大摞的账本预备过来报账,便微微一笑道:“不忙不忙。这地方丁叔打理了这些年都这么井井有条有模有样的,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再说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年纪又轻,忽然叫我看这个,我可看不懂。今后还全仗着叔疼咱们,还是一如既往替我照管这个家吧。”
这话说得极客气,先是肯定了老管家这些年的辛劳,又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后辈的位置上,尤其是最后那一声不带名不带姓的“叔”,更让老管家觉着这小主人是真心拿自己当自己人看。
老爷子孤苦了十几二十年,乍然有这么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孩儿亲亲热热地唤自己一声叔,心里头不感动不高兴那可是骗人的。
不过他到底是个沉稳有历练的人,便是喜欢也不肯十分放在脸上。
不过若留心他的言语措辞也可窥出一二来。
因董惜云并不急于查账,他便大致将目前属于他们名下的田产一一列举说明,又双手碰上一只小巧精致的紫檀木盒子,碧草捧在手里叫董惜云过目,董惜云不过匆匆一瞥,心里却有数了,这里头是库房的钥匙。
基本上都是丁叔在说,董惜云一直侧着头极认真地听着,在他停下来略作休息或喝水的时候方不紧不慢地提出几个问题。
而这些问题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全都在点子上,令丁叔对她越发刮目相看。
毕竟就算这姗姗来迟的小主人只是躺着数钱他也会赤胆忠心地效力,但若她肯学肯问才思敏捷又一点就通,哪岂不更好?就如他一个人自己跟自己下了多少年的围棋,忽然来了个并不算笨的年轻人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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