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干什么!门板都要敲破了,你小子哪儿学来的规矩这么毛毛躁躁的!”
银铃虽只不过比福子大了个一两岁,却两手叉腰气势十足地在门口挡着,福子急得直跺脚,哪里有功夫跟她磨蹭,干脆一把推开她就往里头冲,“大爷,大爷,大事不好了!”
贺锦年慌忙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福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听里头说,大奶奶晕过去了,出了好多血!”
贺锦年一听这话蹭地就站了起来,柳絮有眼色得很,忙手脚麻利地伺候他换衣服,一面也跟着着急似的问福子,“奶奶到底是怎么着了,是摔了还是碰了?”
福子急得抓耳挠腮,“姑娘就别为难我了,我一个二门外头跑跑腿儿的小子哪里能知道里头那许多事。”
贺锦年沉着脸点点头,“我们府里的规矩说给你你也难懂,只管在家好好儿的,我得走了,有事你就叫银铃去找福子,自己千万不可露面。”
“诶,奴家省得的,爷就放心去吧,也替我带个信儿问候问候奶奶,我在家里给她磕头了。”
柳絮乖巧地扶着贺锦年的胳膊将他送到大门口,嘴巴又甜,说得贺锦年心里怪受用的,虽然都说贤妻美妾,可这小老婆若能也都这么懂事,那才叫个福气呢。
当初娴儿可不也这么着么,可日子长了人也就端起架子来了。
想想不由又摇摇头,心里到底记挂董惜云,自从她嫁过来,内宅里的事可说是一件也不曾用他自己操过心,这么好的老婆若是倒了。怎不叫人着急?
匆匆忙忙赶回府里,王夫人等人早就到了。见了他不过冷冷哼了一声。
贺锦年从一进门就觉着气氛不对,可一时又说不出哪儿出了岔子,思量再三方觉悟了出来,王夫人一向是最慈善宽厚的,家里的女孩儿和丫鬟们在她跟前儿也都好个陪着说笑取乐,可今儿王夫人脸上除了担忧以外竟还有震怒之色,满屋子的下人更是个个唬得不敢抬头。
并且连赵夫人都挺拘束着,而家里两位没出阁的妹妹压根就不曾露面。
看来除了他媳妇儿病了,另外还有大事,而且是闺阁女孩儿们不宜掺和的。否则大嫂子这么着了两个小姑子一向同她好得很的。怎么能不来看看。
这时见舜华从里头出来忙一把拦住她,“你们奶奶怎么样了?”
舜华眼睛红红的不做声,很快胡大夫也背着药箱出来了。
王夫人朝他抬了抬下巴道:“若我说给你听怕你不信,叫先生跟你说吧。”
贺锦年越发一头雾水,忙拉着胡大夫坐下。胡大夫嘴上细细的两撇山羊胡子紧张地抖了抖,再三斟酌后还是将方才同王夫人说过的话又给他说了一遍。
“奶奶这个症候不像是病,倒像是误服了虎狼之药以致气血两虚崩下不止。所幸药量不大,尚在老夫力所能及之下,不过着实危险得很,稍有不慎,不但就此绝了儿女缘分,恐怕连奶奶的性命也难保了。”
说完见贺锦年还是云里雾里,屋里又还有那么多年轻丫头。他一个小老头倒不大好意思,凑到贺锦年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贺锦年立时便青白了一张脸。
那可不就是他叮嘱老鸨儿给柳絮吃的那种药吗?
那可不是吃吃头疼脑热伤风咳嗽的常见药材,家里随手抓抓也能找出来几包,那东西寻常人家根本没有啊,董惜云是到哪里去“误服”来的?
当即明白了王夫人盛怒的因由。董惜云一个深闺少妇居然能碰上这个,只怕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了。
一时却也管不着是谁下的手脚,只管拉住胡大夫细问,“那她的身子到底有没有差错,您老人家可得给我个准话。”
胡大夫笑了笑,“只需好生调养,大爷大可安心或许今年就能抱上个大胖小子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总算稍稍缓和了些,送走胡大夫后便叫众人退下,更命琉璃关上房门,方把贺锦年叫到身边红着眼睛开了腔。
“现在有人要害你老婆,要害我贺家绝后,你说说会是什么人?”
贺锦年奇道:“媳妇儿的为人母亲是知道的,和谁都和和气气的,能有谁跟她结这么大的仇?会不会是碧草那个臭丫头记恨她撵她出去所以下的毒?”
王夫人沉吟不语,赵夫人却摇了摇头,“不会,胡大夫说了,是才中的毒,还好治得早,要是不在意就这么忍一忍过去了,恐怕下个月葵水就不得来了!你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又只有一个哥儿,若大奶奶有个好歹,这么大的家业你交给谁?心思也忒歹毒了。”
这话的意思贺锦年明白,瑜哥儿是死鬼董氏生的,不得全家人的喜欢,谁也没想过让他继承家业。可若大奶奶不得生育,难道便宜小老婆生的儿子?一个是不情愿,一个是说出去不好听,总之都不是好事。
这时外头似乎有人说话,不多时又没了声音,王夫人扬声问是谁,琉璃掀帘子进来回道:“是鹦哥,煮了红糖莲子给奶奶送来。我跟她说奶奶还没醒,先叫她回去了。”
王夫人点点头不说话,赵夫人却笑了,“到底是大太太手底下调教出来的,行事到底格外贴心些。”
说完又想起来什么似地咦了一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见娴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该过来问一声吧,莫非身上又不好了?”
这话说得王夫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贺锦年少不得替她辩解,“前儿训斥了她,想必知道错了,没脸上来见两位长辈。”
“原来如此,这傻孩子。”
赵夫人心照不宣地扯了扯唇角,王夫人却站了起来,“既然她不过来,那咱们瞧瞧她去。早几天不也嚷着头疼脚疼哪儿都疼的嘛,到底是姐儿的秦姨娘,将来可别说我眼里只有老大媳妇儿了。”
说完扶着琉璃的手便朝外走,赵夫人和贺锦年少不得跟着,娴儿正坐在床上心慌意乱地不知道怎么是好呢,怎么就这么巧,才琢磨着怎么弄药进来,那边就中毒了。
听见秀珠和月明在外头给王夫人等人请安的声音,这才强自按捺下心情理了理头发接了出去。
王夫人脸上淡淡的,赵夫人就更懒怠讨人嫌了,贺锦年也不知道说什么,娴儿又心虚,因此自丫鬟来上过茶之后,四个人便全都闷着头吃茶,没一个人出声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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