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京城的秋天是极热的,秋老虎固守着京城不肯离去,在九月末的时候一夜北风呼啸,天一下子冷了起来,乌拉那拉家荷塘的荷花先是被烈日晒得恹恹的没了生机,却也不肯就此化做一池残荷,待见到了北风,便似是被冻住了一般,一夜之间衰败,看着竟比往年多了不知多少意趣。
穿着白底粉蓝边绣黄菊旗装,外罩着粉蓝对襟琵琶扣马甲的乌拉那拉锦云撂下手上的湖笔,眉头微皱地瞧着自己画了一半地残莲图,此画她画了已然有两个时辰了,却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不对,低头看看自己的画,再看看自家湖中已经凋零的残莲,心里犹疑了许久,只觉自己画功不好,空对着如此美景,画出得画作竟全无半点灵气,索性一把将画自案上扯了下来,抬手欲撕,却被丫鬟碧莲给拉住了,“姑娘,您这画都画了小半天了,您若是嫌弃不好,赏给奴才如何?”
锦云侧头瞧了瞧她,“不成。”她说罢又要撕,碧莲知道自己家姑娘虽说沉默寡言,却是生来倔性,她若是说了不成的事,多半是真不成的,想要哄劝两句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万一惹恼了姑娘自己便要受罚,可这画又实在可惜……太太可是吩咐过的……
正在主仆两个纠缠不清之时,只见一个穿着妃色织银白枫叶纹旗装的少女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趁这两人不备,将画夺了过去。
“姐姐的画作果然精进许多……怪道额娘说你是才女呢。”乌拉那拉锦绣说道。
“此画画得不好。”乌拉那拉绵云见是妹妹来了,倒也不似对碧莲一般,话总算稍多了些。
“我倒没瞧出不好来。”乌拉那拉锦绣将画举到阳光下,“我若能得姐姐一成的功力,死也瞑目了。”
“偏你会说……此画就是画坏了,不能见人。”
“姐姐,额娘让你在太后寿诞日献画,你画了已然有一个月了。画了毁毁了又画,我瞧着这画便是极好的,你偏又要毁,额娘昨个儿就将寿礼备好了。单等你的一幅画,若是这幅再毁了……”
乌拉那拉锦云听到这里叹了口气,“若非是额娘催逼着,我又怎会失了画画的心思,本来就无多少灵气,如今倒只剩匠气了,怎配拿出去见人。”
“我的傻姐姐。太后千秋,远至沙俄,近至京中亲贵,便没有不送贺礼的,礼物堆山填海一般,谁会细看你的画?便是我绣一幅野鸭吃鱼图,太后也是瞧不见的……”锦绣初学女红时,因手脚笨人又贪玩。绣出来的一对鸳鸯硬生生被觉罗氏瞧着了野鸭吃鱼,此事自然也被乌拉那拉家传为笑谈,如今她这般说倒让乌拉那拉锦云笑了出来。原本沉甸甸的心思,不知被放开了多少。
“偏你会说。”
锦绣见锦云笑了,心里就晓得她这是放开了心胸,额娘交待给自己的事,自己算是完成了一半了,可刚放下心,就见锦云两三下将画撕了,扔进了湖里,气得锦绣直跺脚,“姐姐!”
“便是如此。此画也是不能属上我的名字见人,太后贺礼,我再重画一幅就是了。”她说罢重铺了一张纸,挥毫泼墨,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画完了残莲图。
锦绣瞧着画作。心里只余下了佩服,自己的姐姐实实是难得的灵气才女,只因平素沉默寡言才被人误认做木讷,不知哪个有福气的能将姐姐娶了去,定有一世的琴瑟何鸣的日子过。
胤禛转了转摆在自己跟前的两只明黄底金龙吐珠大红寿字碗,又将两只碗放在手里掂了掂,这两只碗一只清薄如玉,在灯光下隐隐能透出光来,另一只则厚实了许多,可难得的是若是侧过来细看,隐隐能看出一只凤凰在碗底。
“白兰,你说是这薄得好,还是厚得好?”
白兰站在一旁也跟着瞧了许久,微微摇了摇头,“奴婢只觉得两个都好。”
“茉莉,你说呢?”
“奴婢倒喜欢那厚的。”
“哦?”胤禛挑了挑眉,白兰周圆老成,做事处处透着圆滑,侍奉他也是极周道的,茉莉则是周道细致之余,有几分的灵巧调皮,偶尔也会口出惊人之语。
“薄得那只轻薄如纸,固然是能功巧匠才能制出的,可奴婢却不敢用这碗,试想若是盛了一碗热汤,薄碗必定烫得端不住。”
胤禛听她这么说,不由得笑了起来,“如此浅湿之理,我倒是不及你了。”他说罢就将手中的薄胎碗扔了,“告诉内务府,皇太后千秋就用凤底厚碗。”
苏培盛将锦盒收好,又使了个眼色让小太监过来将地上的碎瓷扫干净,“嗻。”
皇上让四阿哥掌理内务府营造司,头一件事遇上的便是太后千秋,虽说事情多且琐碎得很,四阿哥却是兢兢业业,做事一丝不苟,颇有些德主子协理后宫时的风范。
茉莉一张嘴便博得了满堂彩,眼里隐隐露出得意之色来,白兰面上虽是带着笑,心里却有着三分的不服,自己生就比茉莉看着老成些,两人虽说相差不到一岁,却是人人都说她年长茉莉两、三岁,茉莉又惯会装傻卖乖,倒显得她是个笨拙不讨喜的,白兰怎能不气。
可便是如此,她也不敢明面上做出些什么事来,毕竟有谢嬷嬷在一旁盯着呢,虽说德主子将她们赐给四阿哥,便有赐通房之意,可谢嬷嬷有言在先,四阿哥还小,德主子有命不得让那些狐媚子乱勾引四阿哥,免得掏空了四阿哥的身子骨,若是旁人有勾引四阿哥之意,便让她们俩个立刻回了谢嬷嬷,若是她们俩个若是哪个敢轻举妄动,便打死了扔到化人厂去,这般严令之下,这两人也只得暗斗,哪个也不敢真做那根出头的橼子,被谢嬷嬷杀一儆百。
胤禛哪晓得这些女儿心思,解决了此事,瞧了瞧坐钟,见到了自己与六弟相约一起下棋的时候,便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秀儿瞧了眼锦盒里的瓷碗,点了点头,“此碗虽不似薄胎的那碗一般的精致,却是大巧若拙,颇有些古意,现如今匠人们只顾着显摆手艺,瓷器越做越薄,那些个玩赏用的瓷具也就罢了,这吃饭的碗若是做薄了,让人碰不得沾不得的可怎生是好?四阿哥砸得对,让内务府的那帮人,也多少长点心。”
全嬷嬷笑道,“德主子您说得是,四阿哥行事越见稳当,人说颇有主子您的风范。”
“他若是似我,便是误了他,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像我这种深宫妇人一般……”
“德妃此言差矣!”康熙迈步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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