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聆孤城

，杨靖明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银衫，腰间系的是珈蓝色的云绸，佩着乾坤门历代掌门的象征：雲朗环。今日他似乎兴致大好，即使是前往刁月会，面色也无一丝阴翳，见了尹语画和焦安，只笑着颌首，纵身上了马。

    乾坤门距刁月会较远。但今日既是刁月会少帮主关志的大婚时节，江湖上各门派碍着朝廷的面子，也不得不派出人马前去赴宴，省得落下个对朝廷不敬的罪名，何况刁月会的淫威，在武林里提起来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因此沿路的各个关卡也已开放，不必像往常一般需要通牒或信笺才可通过，一路顺畅，倒也未至正午便到了刁月会附近。

    刁月会处于正临越明皇朝的宫城：竺澜城的边缘地势，大婚的消息一经散播，朝廷也派出人马前来布置添设，一派热闹非凡的样子，远远地就望见一片刺目惊心的大红色，只是太过刺眼，倒显得有些许的媚俗。众人一路逢上许多的门派来客，大家心照不宣，自然也无需说什么嘲讽之语，各自都安守本分，按着武林定下的规矩与顺序，依次进入刁月会拜见帮主。乾坤门自来与刁月会平分秋色，自是无需那么拘谨的，只是今日太多人在场，一个不小心便会落了把柄，杨靖明还是如普通的小派一般，亲自去注了名字，送上贺礼，这才驾马进了刁月会的管辖区域。

    一进刁月会，扑鼻的酒香迎面而来，已有许多宾客等待入座。只见关洛云一身青色的长衫，散散地环了一带玉圈，腰间习惯而警惕地别上一柄火红色的长剑，但凡武林中人都耳闻目睹，这便是宝剑火云了。关洛云十分谦和地接待着，与平日的飞扬跋扈截然不同，甚至见到了宿敌杨靖明，都丝毫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满或怨恨，只是笑道：“杨兄，好久不见了，今日肯赏脸，真是本帮主的荣幸了。”

    杨靖明自然也觉着这恶心，只是不便于表露出来，同样谦和地拱了拱手，笑道：“今日是贵帮少主的大婚，自然是要前来共贺的。”关洛云还想要说什么，其他门派的掌门也都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也就不便再长谈，让下人们安排了座位，又去招待其余的来客了。

    众人纷纷入座，旁边的几位掌门见了杨靖明，都凑过来寒暄几句，有时杨靖明招呼不过来，就由焦徉忙着应酬，倒也忙碌。尹语画与白城枫两人辈分不高，也不算年长，何况身份相对于外人太过瞩目，画雪剑和枫刃剑在身，不提防着，太过张扬总是不好的。尹语画向四周望了望，并没有关志和雪见愁的影子。

    焦安天性爱热闹，看了这样热闹的场面，不由得兴奋不已，时而问这问那的，尹语画心情不佳，又顾着张望雪见愁，有时也顾不得去与焦安闲谈，使得焦安十分郁闷，白城枫只好哄着她，毕竟是小孩子，不一会儿便破涕为笑了，嘟囔着：“十二师兄最好了！”

    待得人都来得差不多了，杨靖明也回了座。只见关洛云徐徐步上台，将腰间的火云剑取下，递予身旁的小厮，朗声道：“今日是小儿大喜的日子，但我这个做爹的还佩着刀刃，实在是太不给诸位面子了，现已取下。今日大伙能赏脸光临我刁月会，实是关某的荣幸！还请大家不必拘礼，尽管海纳刁月会的一点小食，多谢了！”话音刚落，底下许多人叫好，也动筷子吃起来。

    有人叫着要看新娘子，关洛云自是应允。不一会儿便见了两名婢女出来，身后领着新郎与新娘，关志满面春风，穿着殷红色的喜服，胸前挂着大红色的绣花，英俊的轮廓熠熠生辉。尹语画根本无心去看关志是何等模样，一心都在雪见愁身上。只见雪见愁戴着红盖头，牵着绣球与关志一同步上台。底下叫起好来，本来按着武林的规矩，江湖儿女无需拘礼什么民风民俗，也没有新娘子披着红盖头不让见人的道理，但碍于刁月会毕竟是朝廷直系属派，也不便叫嚣着一睹芳容。倒是关洛云朗声笑道：“关某知道大伙都惦记着新娘子呢，愁儿自小在刁月会长大，不似一般女儿家那般姣怯怯的，今日是大好的日子，也无需拘礼什么！若是愁儿愿意，也可以与大伙见个面。”

    关志一脸柔情地望向雪见愁，轻声问道：“可以么。”只听得一声：“嗯。”

    关志轻轻地掀开了红盖头，他自己也不禁沉醉了。只见一张白皙的面孔缓缓显露，殷红的一点朱唇，润似珠玉的面颊，精致娇俏的鼻翼，含情脉脉而深邃的眼眸，细如柳梢的双眉，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随着一阵清风微微飘散，额前的鬓发拂在耳畔，玲珑剔透的海珠别在微翘的耳垂上，更显得肤色胜雪。众人都不禁看呆了，伸出的竹筷僵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有的嘴里还咕着酒，嚼着饭菜。

    尹语画一阵激动，他从未看过雪见愁穿暖色的衣裳，本以为她只适合穿冷色的衣服，今日一见，娇俏明媚更胜从前，不由得心头一荡，只是更多的一阵凄苦。他本想别过头去不再看，只是雪见愁清亮的眸光无意间投在了他面上，竟是迟迟未移开。

    他鼓起勇气直视着她，尽量看起来没那么苦涩。只是她眼里竟闪烁了一点点的泪光，不过也只是那么一丁点，不知是被眩目的午阳照射，还是因看到了尹语画憔悴不堪的样子。尹语画后来才知道，那天她看到自己，第一个念头便是心如刀绞。

    零星的泪光并没有继续泛滥流淌，她只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复而看向了关志。尹语画有一刹那的失落，明明知道已是不可能的事了。关志见雪见愁正望着自己，自是喜不自胜，忙握住她的手，脉脉相望。雪见愁的脸庞泛起一丝红晕，不再去看他，但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尹语画身上，眼里的泪光似又要闪烁，她只好忍着娇羞再去看关志的脸庞。

    其实当时尹语画以为是他自己太憔悴的面孔吓着她了，她觉着恶心，不愿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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