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难的是小姨,“按理说,我应该没有发言权,这财产是妈的,妈怎么说怎么算。可咱话得说清楚,这为什么就要给凌晓占一份,且不说小时候妈给二姐看了三年的孩子都是我们几个在养妈,这凌晓也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就享受我们子女的待遇啊!”
“就是啊!总要给个说法!”二舅妈也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被二舅横了一眼不再敢吱声。
凌晓没有想到外婆的一纸遗书,居然将自己推倒了风口浪尖,低头看了眼依旧粗气直喘的外婆,“外婆,我不要的!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去北京啊!”
“我没有意见!妈这么做,有妈的道理!”二舅的声音清晰冷静,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小妹你别胡闹,从妈带凌晓开始一直到现在,也是我和大哥、老三养的,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扯什么扯!从你出嫁到现在,你帮妈做过些什么,又替家里分担过什么,你把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整理好了不给我们添乱就不错了!”
大舅见二舅表态也点头附和道,“我也没意见!凌晓工作后,虽然回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来给妈又是买这个又是买那个的,没少孝敬,她这一辈里,就数她伺候老人多,数她最孝敬。妈给她留一份,是有道理的,也站得住脚!老二,咱俩既然都同意就在后面都签上名字,给妈看看,她也放心。”
二舅历来就是利落的性子,二话不说,拿过笔来“刷刷”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三舅素来性子慢,人却踏实老实,三舅妈也是明事理的好人,还没等二舅签完,就被小舅妈拱着上前来签字了。最后没有签的只有妈妈和小姨了。
凌晓茫然,连带着凌晓的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这份遗嘱来得太突然,凌晓有些承受不住,只知道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外婆,我不要,我不要!”
“好了!”二舅忽然就从大舅手里拿过了那份遗嘱,转到外婆病床的另一侧,也低头大声道,“妈,您放心,三个儿子都签字同意了,不会有错的,你就放心吧!我们都心疼凌晓,我们给她和我们儿女一样的待遇!”
外婆一手牵着二舅,一手牵着凌晓,慢慢的出了一口大大的气,眼睛开始缓缓闭上,嘴却慢慢的动着,似乎很费力的想要再说些什么,凌晓赶紧将耳朵凑过去,却也只微弱的听到几个词,“晓……嫁……好人……好好……别想……”
凌晓还在努力的分辨外婆跟她说的每一个字,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已经极其负责任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滴”音,二舅眼疾手快的摁响了床铃,“医生!快!三十九床没有心跳了!快来人!”
凌晓怎么被人从地上拽起来的,是怎么被人拉开的,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个冷面的大夫进屋后先看了眼仪器,然后简单的检查了外婆的眼睛,探了探脉搏,“哗”的一下子就把被单蒙在了外婆枯瘦的脸上,冷漠的说了一句,“已经走了!家属子女操办后事吧!”
病房里嚎啕声好像潮水一般小山一般涌出,凌晓却已经没有了眼泪,冲过去一把推开了那个白大褂,大声的吼着,“你走开,我外婆没死!你胡说八道,你太不负责任了,你都没有检查,我要投诉你,你走!你走!”
外婆的眼闭得紧紧的,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一丝温度,人也开始渐渐变得僵硬起来,可脸上还依旧那么慈祥,似乎还隐隐带着一点留恋人世间的遗憾,却又还有解脱的超然,不管凌晓怎么扯破嗓子呼唤摇晃,再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爸爸走上前来,将凌晓搂在了怀里,“晓晓,别这样!你这样,外婆在天上会更难受,你要坚强一点,外婆才能走得放心!她是不放心外公一个人在那边,去那边陪他呢,你别让她再担心你,那样外婆不是更难受?”
凌晓不停的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后悔,遗憾,痛恨,太多太多的情绪参杂交替,就好像练武的人练岔了气,无数条真气在体内流转冲突,让她痛彻心扉,却发不出一点音来。
她最喜欢的人,她最在意的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就这么一个个离她而去,没有预兆,没有任何挽留的方法,时间和岁月就是这么的无情,就这么眼睁睁的从凌晓的眼皮子底下夺走了外婆的生命。她甚至感受到了外婆刚刚在她手心里生命的流逝,她抓不住,无力的感觉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强烈。
凌晓开始害怕,下一个会是谁,下一个让自己后悔,遗憾,痛恨自己的人会是谁,凌晓害怕得浑身发抖,这就是长大的代价,这是用父母和长辈变老换来的,一命换一命,世界是公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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