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颐看了看天色,对还在犹豫不决的郑探长说:“今日是祭奠家父最后一日,过一会儿,许多政府要员将会来到苏府吊唁,您如果觉得方便的话,可以带人进去搜查。”
“这……”郑探长又被将了一军,头上有些冒汗。来苏家要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差事,几位探长踩在点上告了假,局长就把这事摊在他头上,据说这次还是一位政界要人点名办的案。局长虽然也有面授机宜,无奈两方的势力都对过于强大,真正站在风口浪尖上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还不是那么回事。身后一个穿便衣的人把他拉到一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他的脸上立刻露出左右为难的神色。
婉颐见这些人不太好打发,只好退一步说:“郑探长,苏家和广州警局的关系一直融洽,你们既然是执行公务,我也不好为难你们。这样吧,您派一个人在我们苏家监视,一有风吹草动再缉拿我们,您看怎么样!”
郑探长一看有人给了一个台阶下,赶紧连滚带爬地下来了。“苏小姐这个办法不错,我看就这么办。”身后的穿便衣的人还想说什么,郑探长脸一沉,黑口黑脸道:“难得苏小姐通情达理,苏府正在办丧事,死者为大,我们也要体谅一下他们。苏老爷生前是政府要员,咱们搅得死者不安,这也说不过去,上头一样会怪罪下来的!”他最后一句话加强了语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那几个人听了也没再说什么。
郑探长带着一帮人退出苏府,留下了一个穿着便衣的人。
“小姐,他们太过份了!”葵叔低声说。婉颐面不改色地答道:“派一个督军的人在苏府,更能够帮我们洗脱罪名,看紧这个人就行了。”葵叔这才恍然大悟。“对了,让师父们别停了讼经。”婉颐说完,默然转身回了灵堂。身后一阵经轮响起,和尚唱念《大悲咒》的声音顿时萦绕在府里的每个角落: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婉颐站在灵堂前,心里不由自主地跟着念了起来。
又是一个忙碌的一天过去了。婉颐送走了最后一位前来吊唁的客人,天渐渐黑了下来,迎霜走到婉颐身边悄悄地告诉她,留下来的那位便衣已经把苏府上下看了个遍。按照小姐的吩咐,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婉颐微微点头,“灵堂这里人来人往,又多是政府要人,他不敢造次,咱们静观其变。”
葵叔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了进来,“小姐,大太太来了电报,前两天给耽搁了。今天电报局才送来。”
婉颐连忙接过电报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已归。”再看看日期,还是自己在七少爷府上的时候。“想必是母亲看了报纸得到消息,看样子最迟今晚就到广州。”婉颐不由得环顾了一下四周,“府里现在这个样子,母亲看了一定会难过。”葵叔和迎霜听到这句话都低下了头。
婉颐见状强颜欢笑地说:“不过这也不打紧,父亲看到我们一家团圆,实在也是开心的。葵叔。你去码头迎接,迎霜叫人收拾收拾房间,他们随时就到。”葵叔和迎霜赶紧各自分头忙活去了。
八旗二马路附近的南园酒家是一家广州乃至国内有名的“四局”酒家,这里开设了雀局、花局、响局、烟局,夜夜声色犬马,莺歌燕舞,是众多名流富豪流连忘返之地。
广州警局的胡局长这两天正为了自家的一件事心烦,他们胡姓家族新进了一门金烟土的生意,这门生意在广州可以说是日进斗金。虽然以前的南方政府为了筹集军饷而开征烟赌税。没有在广州禁烟,但在广州做烟土生意,没有过硬的后台谁也不敢涉足。胡局长就有这个门路,搭上了一位贵客,生意正做得风生水起,白花花的银子不断落进口袋。可是好景不长,前两天,刚从香港来了一批货,在运货途中却被水警扣押,这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事就在他面前发生了。更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协调也没个结果。胡氏家族损失是小,关键是背后那位股东很不高兴,生意做不下去,头上那顶乌纱帽也难保。
胡局长眼看着这批烟土锁在水警的货仓里硬是拿不到,郁闷之下,约了兄弟几个来这南园酒家吃饭开麻将局,还叫了陈塘的几位姑娘在一旁作陪。胡局长嘴里叼着一只烟斗,怀里抱了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手上抓着麻将牌正打得眉飞色舞。今天手气好,一开把就赢了不少,他几乎要把那件烦心事给忘了,一屋都是他的叫牌声和几位女子的打情骂俏声。“莺儿,你今天可真旺。”胡局长伸手捏了捏怀里那位女子的脸蛋。莺儿“嘤”地一声撒娇地说:“那咱们今天就连胡十八把。”胡局长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好,小嘴儿可真会说话,一会儿重重有赏。”
门被轻轻推开,酒店经理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胡局长的身边,附身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只见胡局长把手中的牌一推,嘴里骂道:“奶奶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现在这个时候找我!”莺儿吓得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酒店经理想是见惯了大牌的司令老总,仍是面不改色地轻声说:“来人让我告诉您三个字。”胡局长极不耐烦地问:“哪三个字?”“金烟土!”胡局长脸上的肌肉一跳,烟斗掉在地上。
胡局长小心翼翼走到一个雅间门口,咬了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是胡局长?”屋内一个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的人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胡局长先是被他的面相吓了一跳,镇定之后,连忙上前讨好地说:“这位爷,您找我。”
“怎么,不想我找你?”刀疤脸双手交叉抱在胸口,冷冷地说。
“想,当然想!”胡局长惊得马上跳了起来,生怕自己说错话,白白放过了这次机会。
刀疤脸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胡局长顿时觉得很不舒服,他当了一年多的局长,给手下人捧习惯了,可是一想到“金烟土”这三个字,他又不得不低声下气起来。“这位爷,您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就是来谈一个事。”刀疤脸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可以坐下。
胡局长谨小慎微地坐下,谦恭地说:“您请说,鄙人洗耳恭听!”做为警察局的一局之长,权势不可谓不大,但他能做到如此卑微,不由得令人感到一种拳头收回后蓄势待发的可怕。
刀疤脸似乎把这种人看得很透,脸上没有任何怯色,“是你们警察局对苏府骚扰的事。”
胡局长心想:原来如此。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心里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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