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燕昭踢折的树干茬口参差不齐,棕绿的树皮里露出淡黄色的木丝。枝杈间除了渐渐干枯的树叶,还挂满淡绯色小纸灯笼似的果子。秋风拂动哗哗作响,似声声哀叹。
燕昭腰背挺直负着手昂头看着天边变幻不定的晚霞,一动不动。瑰丽璀璨的夕阳一寸寸沉下去,幽蓝暮色将他的身影染的模糊不清。
云锦满面泪水地站在月洞门外,看着燕昭健硕的背影,心口处闷闷的疼。她的男人即没有睥睨天下的野心,没有视苍生为蝼蚁的狠毒,他跟自已一样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那些人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他有什么错?
云锦攥紧拳头,无语怒问苍天。可是她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回答她,燕昭的存在就是对别人利益的一种威胁啊!
曹云溪千错万错,可他最后那句话却没说错,天下虽大却无你容身之处!
四野八荒茫茫人海却无处可去!坚强如燕昭也会心神黯然吧!
晚霞尽散,院子里幽暗一片,晚风更急秋意更深……
云锦静静地走进正房,拿了件披风出来,燕昭还站在那儿望着天际出神。夕阳完全沉下去了,只剩下一缕微若的暗褐色天光,分割天与地。
轻轻走到燕昭身边,云锦把鸦青色暗纹锦披风披到他身上,踮起脚尖帮他系领口的带子,“你要保重身子!受了风寒,我会心疼的。美玉说父母身子不强壮……孩子不也会强壮。”
说起这个话题,云锦第一次没有面容羞涩,晶亮的眼睛直直地瞧着燕昭,“你上奏折辞官吧!从今天开始。你哪也不许去,我不许你离开我!等你辞官的折子批下来,我们就把这里的产业都卖了。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改名换姓从新开始过日子。
我们买百十亩地,种药材种粮食。买处大房子,院子大大的那种,还可以自已种些瓜菜。在房前种些花,每天你都剪一朵替我插在鬓角。等我变成鹤发鸡皮的老太太,你也天天给我发间插一朵花。我喜欢有香味的,颜色漂亮的花!在院子里做个秋千架,将来给女儿玩。再种几棵高大的树,将来让男孩子们爬……”
燕昭垂着头,眸光深沉地瞧着云锦。安静地听她说着,一个字也没回应,可眼中沉甸甸的浓墨却一点点融开。眼波渐渐明亮。伸手把云锦搂在怀里,长长舒了口气。
燕昭身上柔滑的锦缎长袍被夜色染的凉浸浸的,云锦贴在他心口上,鼻尖冷的发麻。发觉燕昭抚着她脸颊的手也冷冰冰的,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暖,云锦忍了半晌的泪水汹涌而出。沾在燕昭衣襟上倏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暗色的印迹。
燕昭墨青色的袍角被风吹的‘噗噗’作响,翻卷着缠在云锦腿上,他飞扬的发丝散乱地落在云锦脸上,被泪水濡湿贴在她颊边……
“傻瓜!口口声声想要当娘,还这么爱哭?羞死人了!”燕昭柔声笑着,伸手把头发一根根从云锦脸上拂掉。
他左手抬起云锦的下巴,缓缓地用右手掌心把她脸上的泪水抹干净,“锦儿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天元有许多名胜古迹。我知道你一定想去看的。我们可以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南。走到最南边再折而向西,逛够了再慢慢往东边走。听说东边的尽头是一片汪洋大海,我只听说过还没瞧见过!”
踮起脚尖勾着燕昭的脖颈,云锦装出一脸兴奋的模样笑道:“我知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一口气把短歌行念出来。瞧见燕昭半眯起来眼又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云锦突然心虚起来。那位天纵神武的曹丞相好像没在天元朝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她这首诗念的……有点惊才绝艳阿!
“这首诗难道是岳父大人所作?”轻轻抚摸云锦发髻的大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勾起一缕散乱的碎发轻轻地在指间绕着,燕昭似笑非笑地俯下身,那长妖孽几乎贴到云锦脸上。
“那个……也许是吧!”云锦下意识地往后闪了闪,腰身却被燕昭扣住带进他怀里。虽然不会被人抓包,可云锦的脸皮实在没有厚到当面扯谎的地步,迟疑地补充道:“我在父亲的书房里瞧见的,不知道……是不是父亲写的!”
“唔!”燕昭随意地应了一声,心思显然没放在谁写了这首短歌上面,手指抚着云锦的唇瓣低声笑道:“去海边之前我们有很多时间……要怎么打发?你方才说的那些秋千阿!高树阿什么的,我没太听明白,你再说一遍?”
这话问的……实在太暧昧!
云锦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暗中磨了磨牙,看他情绪低落才扯出那些愿景安慰他,怎么倒成了她色心大炽的证据?这家伙果然不能搭理……
“要不我们回房,你慢慢讲给我听?”扣住云锦腰身的大手稍加了些力道,燕昭把那个娇小的人影整个按在自已怀中,一脸奸笑。
回房之后~~~~~还能慢慢谈?
“你……”云锦双颊绯红,还没想好怎么应对,眼角就瞥见一个矮瘦的老头从客厅冲出来,扯着嗓门怒气冲冲的大叫,“你们叫了席面又不吃!站在院子里你浓我浓的,等着放凉阿?老子等不急了,你们不吃算了!老子要先吃了!”
云锦惊疑地回头,瞧见皇甫昆仑叉着腰一脸鄙视地瞪着燕昭,他身后缓步出门的美玉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自已,还在腰身上重点扫了几眼。
天雷滚滚阿!
头顶瞬间有无数乌鸦盘旋,还没回过神云锦就已经郁闷的要挠墙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没发现!
刚才哄燕昭开心的那些话一定都被他们听见了,没脸见人了!
跟捂着脸准备装死的云锦不同,燕昭倒是神情自若地扫了台阶上神情鬼祟的俩人一眼,然后迈着方步拖着已经装死的云锦往客厅里走。
“两位前辈出门这么久,一路风尘劳顿辛苦了!”装死不成的云锦十分殷勤地替皇甫昆仑和美玉斟酒、挟菜。
她一脸狗腿的模样惹的燕昭十分不爽,扫了一眼冷哼不断的燕昭,云锦暗地里磨了磨牙,你还敢有意见?你的本事越来越倒退了,厅里有人你居然不知道?
仿佛听见云锦的心里话,燕昭挑了挑眉毛,重重地又哼了一声。眼中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你自已笨不知道厅里有人,而且还是俩个大活人,能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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