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后院,藤前廊下,虽说过了除夕便是立春,但是天气依然没有逃出冬日的肃寒,裴铭的一双手□在北风中,不一会儿便冻得生疼。
“这是许大人托付给常大人的事,将军可想好了?”待解释完了来意,一阵沉默后,秦珏问道。
裴铭闭上眼,久而,喃道:“金针封脑……”
“是,一切听凭将军决断。”
裴铭思量了许久,继而慢慢转过身去,抬起手来,道:“你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是。”秦珏躬身行礼,退出裴府。
仍是清晨,桐池的水面上似是笼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仲仪走近的时候,仰头正又看见天上薄絮状的云,不禁想到有人曾说,云是天上雾,雾是地上云。
越走近,雾影又渐渐散去,桐池边上露出一个不甚明朗的背影,仲仪一眼便看出那是谁,这一看倒是一笑。只见常明兮如同个老翁一般坐在池边垂钓,长长的杆,身边一只草笼,仲仪走过去低头一看,草笼里空空如也。前些时候桐池里结了冰,现在冰层破裂,冰面上露出几个裂洞来,常明兮就是在这个裂洞里下饵钓鱼。
“宫变当头,你倒轻闲。”仲仪说道,在他身边坐下。
常明兮不紧不慢,握着跟鱼竿坐得稳如泰山,道:“敌在暗,我在明,如今不论什么举动都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倒不如我也不动,静观其变即可。”
仲仪闻言,嘴角溢出淡淡的笑来:“不愧是状元郎,年纪不大,端的是老谋深算。”
常明兮垂眼不语,手中的鱼竿一动不动,一根细线垂入水中,雾中无风,水面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带起。
“只是有一件事朕尚不明白。”
常明兮侧目:“皇上问便是了。”
仲仪屈起一条腿,手臂倚在膝上,貌似轻松,道:“之前你与琰元密会,不知都说了些什么?你与他之前如此交好,如今又怎的倒戈前来助朕?”
一连两个问题,听得常明兮表情略略有些僵硬,过了会儿,他转过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水面:“微臣与琰元见面,不是皇上安排的么?”
仲仪听了不禁失笑:“这是朕为你圆谎,搪塞大臣的话,怎么你拿来搪塞朕?”
悠悠一声叹气,常明兮眉目间似有怅然,道:“微臣是大宸的臣子,自然心中要有江山社稷,要有百姓民生,琰元叛国,明兮理所应当为国效力,清除逆贼。”
虽说的虚头八脑,倒也不失为一句实话,只是不知为何,仲仪总觉得听着别扭。
“你心中装了那么多东西,可为朕留了一席之地?”稍稍凑近了过去,他问道。
常明兮转过头来,正好与仲仪对视,他的眸色呈微淡的琥珀色,在雾气中越显朦胧,而仲仪的瞳色却是黝黑深沉,就这般凝视着他。
像是叫上了劲,谁都未曾先移开目光,直到雾气减淡,常明兮才终于有些挨不住了,眨了下眼睛,低声道:“微臣……”
唇上被什么轻轻抵住,随后炽热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仲仪微微侧着头,与他鼻尖错开,一睁眼便看见对方闭着眼睛,睫毛颤动的模样。那般闭眼温顺的模样是仲仪平日里鲜少看到的,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神情便能叫他心中愉悦,于是仲仪愈加倾身,吻得更深入,叫常明兮不由的身子后倾,仲仪又一只手臂拖住他的腰,以便他两手握着鱼竿。
“皇上,皇上……”
深吻间,常明兮忽然轻轻扭头挣脱了他,道:“鱼上钩了。”
仲仪一惊,转头一看竟是真的,那鱼竿上下摆动,一看便知钓上的鱼不会小。常明兮站起身来,努力稳住身形,看样子却是有些吃力,仲仪见状,也跟着站起身来,站在常明兮的身后,双臂绕过他的身子与他一起握住鱼竿。
“说一二三,一起向上提。”仲仪道。
“是。”
“一。”
仲仪的气息就拂在他的耳后。
“二。”
常明兮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
“三!”
二人一起将鱼竿向上提起,刹那间一条白色的大鱼摆尾跃出水面,水花四溅,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尽数散去,冬日里耀目的日光洒在冰面上,又被水花反射出去,一时间金光灿烂,连时间都变得缓慢起来。
因为用力过猛,两人一齐朝后摔倒在地上,仲仪怕常明兮磕到脑袋,手掌拖着他的后脑勺抱在一起就地打了一个滚,停下来后,仲仪从常明兮的身上撑起身子来,盯着他看。
鱼也摔在地上,精神头大得很,扑腾个不停。
听着耳边大鱼扑腾尾巴拍打着地面的声音,又看着身子底下躺着的常明兮,仲仪与他四目交缠,忽然就笑出声来,眼睛也半眯起来。
常明兮起先是不解,可看久了对方的笑颜,不知为何,嘴角跟着也就向上浅浅一勾。
“你笑起来才算是倾国。”仲仪道。
愣神片刻,笑容很快又消失了,常明兮不着痕迹地推开仲仪,站起来后捡起地上的鱼,解了鱼唇上的钩,将它重新仍回桐池里去。
“皇上若是想喝鱼汤,还是下回再来吧。”
摆明了是被拒绝,仲仪也不恼:“朕方才也觉得不妥,这样大的鱼怕是桐池里的灵物,还是放生为好。”
“那微臣告辞了。”说完规规矩矩地行了臣子之礼,转身朝花榭走去。
那日晚间,花榭里一如既往地冷寂,到了掌灯时分,却有朱振带人前来奉上二物,说都是皇上赏的。
待朱振走后,常明兮在灯下拆开那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只见小的盒子里摆的是一块雕着鲤鱼的白玉,在烛光下看那鲤鱼栩栩如生,加之白玉剔透润泽,如同真的在水中畅游一般。将这块玉在手心中摩挲着,一边又打开那长一些的盒子。
打开后看见,这盒子里装的是一柄折扇,展开扇子,发现扇面上题了几句词。细细读来觉得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来,那日仲仪宿在花榭里,说在书里看见了几句极妙的句子,曾读给自己听过。
倚栏休梦去,缘尽半生来,饮得茶凉,看却归鸿,情长至倦浓。
年岁花相似,岁年人不同,寒暑秋冬,人间天上,自有云归处。
“你要带我哪里?”醒来后许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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