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全部,包括他的生命。
卫云觉得自己的视线很模糊,手中的枪重得他快举不起。
安了消声器的枪永远代表静谧的死亡。
他相信,自己这次绝对不会留情,不会手软,不想再失败。
他要站在,站在这异国黑暗土地的最顶端。
身体被洞穿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顾沉像是没感觉一样,顿了一下而已,又继续往前走。
惨烈的鲜血忽然就涌了过来,淹没卫云的视线。
他发现他竟然在为那个男人感伤,何必如此,固执。
男人前行的脊背,骄傲挺直,像是从来不曾弯曲。
只是最终还是倒下了,倒下了,只余那黎明尽头一点昏暗的天光。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使着自己,他觉得自己应该上去看一眼,看一眼,就看一眼,看看那个男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种疯狂的执念一直在卫云的心里叫嚣,他要去看一眼,看一眼。
那个男人得身体仰倒在巷边,潮湿的小水凼在夜里有一些反光,刚刚下过雨,旁边人家的黑伞放在巷口。
他还没死,只是已经跟死没区别。
眼神已经涣散,可是依旧是那种纯得让人心惊的黑色。
在跟他对视的时候,那种同族人的血脉相连之感强烈到一种极限,可是他们只能相残。
总是要有人死去的。
顾沉的嘴角弯了弯,眼却眯起来,天色已经逐渐地亮了。
墨黑色的天空里找不到一颗星,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云,明天是不是还是晴天。
一团更浓郁的黑色忽然就遮了过来,令人安心的,完完全全的黑暗。
睡吧,在黑暗里安睡吧。
你本不是生在光明里的生物,我们,都是造物主内心最深最晨的黑暗,永远脱离不了黑暗,也看不见光明。
生在黑暗,死在黑暗,腐烂在黑暗,又重生在黑暗。
那男人的身躯被一片大大的黑暗遮住了,一把黑伞。
人的一生有时也是这样,一把黑伞,完全终结。
可是他死的时候,有没有谁来为他打这样的一把伞?
雨,又下起来了。
卫云咳嗽了两声,转身往回走。
脚突然就踢到了一把枪,是顾沉之前丢下的。
也许那个男人想不到,自己还留了一颗子弹吧?改造过的沙漠之鹰,里面多出的那颗子弹正是为顾沉准备的。
他艰难地弯下腰,捡起那把枪,却忽然愣住了。
常年用枪的人可以通过对重量的感知猜到弹夹里的子弹数,卫云无疑是一把好手。
也许是伤得太重,伤口太疼,他之前开枪时都稳得很的手在卸弹夹的时候竟然止不住地在颤抖。
他一时没接住,一颗子弹从他手心中滑下去,掉在地上,被雨水沾湿了。
卫云忽然转过头,看着那个躺在巷子的泥土地上,躺在雨水里,躺在那把黑伞下的男人,他像是躺在了他简陋的坟墓里,卫云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那个男人,死了。
终究还是死了。
尽管他还有一颗子弹。
卫云弯腰捡起那颗子弹,雨幕里,顾沉的血从巷子这头和着雨水流到那头……
很多年以后,卫云坐在他已经坐了很久的那一张椅子上的时候,别人问他,为什么总是带着那一颗子弹,他总是说那是保命符。
那一颗子弹,是握在顾沉手里的卫云的性命。
是顾沉最后的良心,最后的怜悯,也是卫云最后的良心,最后的怜悯,最后的感情。
顾沉终于如愿以偿地带着像一个人的感情死去了,可是他丢掉了自己所有的人的感情和人的良心,把它们全放在了这一颗子弹里,然后像一具冷血的尸体一样走到今天。
顾沉的天空从来没有亮过,可他的天空,再也不亮了。
那一夜的黎明,永远地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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