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轻轻蹙眉,诱敌深入:“我若做得,你待怎地?”
“你若做得出诗来,我不但认输,还对你行拜师礼,三跪九叩!”那少年已经懵了头,他只想着,一个乡下丫头没进过学堂,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还作诗?那是凡人能办到的吗?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成百双眼睛齐齐转向文玉,这个嫩生生的小丫头,能即兴作诗?主题还是四道不明所以的菜、汤?这可没见过,今儿可来着了!
文玉清了清嗓子,背了手,潇潇洒洒的停到第一道菜跟前,这道菜是两个煮熟的纯蛋黄,圆圆的俯卧在几根青菜丝上面,文玉轻吟:“两个黄鹂鸣翠柳——”。
安静的人群顿时又热闹起来,个个伸长了脖子,争着观看那盘“两个黄鹂鸣翠柳”,然后有笑的、有顿足的、有沉思的、有不解的。
文玉再走一步,看向第二道菜,这道菜是把熟鸡蛋切成小块,排成一字形,下面铺了一张青菜叶子,文玉微微仰首,吟出第二句:“一行白鹭上青天。”
那倒霉的少年书生此时已是面无血色,他大睁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是,这一刻,已经没人再关心他的感受。
文玉已经迈向第三道菜式,清炒蛋白一撮,轻轻松松的:“窗含西岭千秋雪,”她脚步停下,伸出纤纤食指,指向第四道菜,是一碗清汤,上面漂着四只蛋壳:“门泊东吴万里船。”
在刹那的平静再平静之后,教舍内忽然沸腾了!
学子们低低的吟诵着,高声的宣读着:“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这诗句反反复复,如一曲恢弘的乐章,在学子们的心头久久缭绕不去。
一个中年学者跻身上前,一脸的正色,问道:“小姑娘,这首诗,可是你自己所做?”
文乐已经很骄傲很自豪的站在了文玉身边,他拽拽姐姐的衣袖,悄声说:“这是我们杨先生。”
哦?是那个讥笑文家村的先生是乡野村夫的那一位,哈哈!
文玉躬身施礼,笑答:“非也,乃是我幼时听村中秀才娘子所诵。”
“哪个秀才?”那先生急急的问。
“是文家村的教书秀才!”文乐早就按捺不住,替姐姐回答。
“哦!”那杨先生面色一红,却仍然掩住尴尬,强笑道:“难得,难得!”
文玉扯了文乐一把,恢复了甜甜的笑容:“杨先生,谢谢您对小弟的指导,他有顽劣之处,恳请费心教育。”
那杨先生此时已经对文玉刮目相看,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能如此侃侃而谈的不多,又礼仪周到、言辞恳切者,更少。他很慈善的点头:“文乐这孩子,很聪慧,家教又好,假以时日,必能榜上有名。”
围观的众书生早就等不及了,见他们招呼打完,有性急的就嚷上了:“快拜师吧!小姑娘快收徒弟喽!”
更有心狠的,躲在人堆里叫:“是谁说的?三叩九拜啊!”
杨先生张张嘴,欲言又止,沉默的坐下身子。
那小书生勉强站立,看先生不肯为他出头,绝望的喊道:“她是抄袭的别人的诗句,我凭什么拜师?”
“哦?”文玉再次逼近那厮,“你待怎地?”
“你——”那少年后腿,无奈人群不肯帮忙,退无可退。他如一笼中困兽,四下寻找生机。忽然,被一旁的一碗白米饭吸引了注意,他脸色狂喜,手指饭碗,对文玉发问:“你可能用这碗白米饭现场吟诗?”
文玉冷笑:“我若吟得,你待怎地?”
那少年垂死挣扎,咬牙怒道:“你若做得,我三叩九拜一样不缺!”
“好!”
文玉双手击掌,看向那碗米饭,再轻轻抬首,望向四周一个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学子,面色沉重下来:“这碗米饭,是你们所鄙视的乡下泥腿子们滴滴汗水浇灌,炎夏酷暑,寒冬冰雪,或衣不蔽体,或食不果腹,古人有云‘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仿若羽毛,在这间教舍里,飘散。
一个声音柔柔的,又裹着一丝与她这个年龄不相称的沧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满座哑然无声,杨先生亦是呆若木鸡。
文玉扫视一周,忽觉无趣之极,抬手把菜式收进食盒,文良与蒋智也上前帮忙,文乐的手却始终紧紧的攥着姐姐的衣襟。
文玉拍拍他的手,轻声的:“去吃饭吧!今儿派你劳动,把食盘收回去,好不?”
“好!”文乐点头,挺挺胸膛,松开了手。
文良兄妹走出教舍,外面阳光正暖,光秃秃的学堂也明媚了一些。
“你不高兴吗?玉儿,你怎么不等着那小子认输拜师?”文良看妹妹紧锁着眉头,不由的追问。
“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又不是什么圣人贤士,哪里能真的做人家先生?退一步海阔天空吧!”文玉舒展开眉头,对文良解释。
“哦!”文良点头,他并不真的懂得文玉的意思,但他相信妹妹,就对了。
“等等!等——等——!”一个声音在身后追来,步伐急促。
文良兄妹回头,竟然是那个悲催的少年书生,看那表情,不但悲催,而且悲壮,像那慷慨赴死的勇士一样。
“你待怎地?”文玉很淡定的姿态。
“我,我,拜你为师!”那少年把最困难的话说出口,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
“哦?不敢,小女子无德无能,岂可为师?回去吧!以后别那么目中无人就行了!”文玉摆摆手,扭头就走。
留下那个花季少年,风中凌乱,留下一室师生,议论纷纷,一个小丫头吟诗斗败少年郎的故事,同时在整个学堂散播出众多版本,苦寒子弟,为此扬眉吐气,而纨绔子弟,一旦威风过头,就会有同窗拿出两首诗来吟哦,于是只得把霸气收敛几分。
变化最大的是那位杨先生,他不再一幅高傲的面孔,对贫寒子弟照顾有加,尤其对文乐,更是倾囊相授,恨不得一夜之间就能培养成才。他说:“一个女子,没正经上过学堂,却能出口成章,且心存良善,与人留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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