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看过了,万黼的病势仍是日益加重,到底年幼的孩子抵抗力更弱些。万黼的体质也不算好,听着实在也是凶险。
佟贵妃吩咐此事务必隐瞒纳兰珍,以防动了她的胎气。纵是如此。纳兰珍有段日子听不到万黼的消息,仍是急得寝食难安,岑苏海再三安慰,又开了些不伤胎的安神方子,才勉强让她稍定了神。
这个年过得很不好,即使大多数嫔妃并不关心张常在母女的命运、万黼的生死存亡,也都对自己的安危感到惴惴不安。
玄烨甚至建议太皇太后和太后避去南苑。但却被拒绝了。
除夕夜家宴也就草率无比,诸亲王也没有参与。早早散了席。
正月初五,万黼夭亡,凄哀的气氛笼罩着紫禁城,虽说夭亡的皇子公主已不在少数,可如此接近的时间同时夭亡两个,也不免令人心惊。
这件事无论如何再也瞒不过去,纳兰珍听闻就晕了过去,好在月分也大了,倒还没有动了胎气。
流素召来岑苏海询问时,他却说纳兰珍清醒后吃了些东西,虽然气色不好,却显得很是镇定,与她一惯性格相符,她很快就能清楚自己的现况,徒然悲哀只能令腹中胎儿再受损,她不能失了万黼再失去腹中胎儿。
流素听了稍安心:“珍姐姐是个睿智的人,应当懂取舍。”
正说着,敬事房差人来传话让流素去乾清宫,岑苏海便告退。
这种时候皇帝会召人侍寝是有点意外,流素想了想还是没化妆,只换了身雨丝锦旗装,挽了个简单的旗头,鬓边插了朵绢制芍药花。
乾清宫内也浮动着艾叶的气味,与往日比起来显得沉寂安静。
天色黑得早了,屋内光线已昏暗不明,但仍未掌灯。
林宣和小薛子垂手侍立在门内,魏珠大约在东暖阁内伺候。
果然,进了门见魏珠正升了炭盆,又将窗一扇扇关好,见流素进来,请了安便告退。
玄烨难得倚在榻上什么也没做,把玩着一只翡翠鼻烟壶,朝她招招手:“过来。”
流素刚斜坐在他身前,便被他从背后抱住了,将脸伏在她后颈,只说了一句话:“朕累了,不想说话。”
流素便握住他箍在身前的两只手轻轻抚摸着,什么也不问。
就这样一直坐到屋内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两人也没发出半分声息。
“你饿么?”玄烨突然开口说的居然是这句。
流素摇摇头。
“叫魏珠给你拿点吃的。”
“不要,不想吃。”流素转过身抱着他,感觉他动了动身体,将头枕卧在她腿上,便抬手轻抚他的眉眼,直到指尖沾上一点湿意,再被她柔软纤滑的指腹轻轻拭去。
她不大爱戴护甲,指甲留得也不算长,抚摸上去的感觉格外柔和细腻。虽然她冬季畏寒,掌心略为寒凉,但那种缓缓滑过的细致触觉,有种很熨帖的感觉。
玄烨捉住她的手,将冰凉的手指贴在唇边摩擦着,有种脂玉般的温软。
炭盆中的火燃得正旺,银骨炭暗红的光透过铜丝罩,模模糊糊看见玄烨闭着双目的轮廓,原本坚毅的线条此刻也变得柔化,他像个最寻常的男子,有脆弱的一面,也有无助的时候。
流素不知道从前他失去那些孩子的时候是怎样度过的,但隐约记得他在悲伤的时候从不召人侍寝,会一直到他自己心情平复。长生死的时候他有一阵是在荣嫔的延禧宫,但那时候他并没有露出脆弱的那一面,他还要安慰荣嫔。
内心压抑的那种明面上的坚强,实际上是比现在更辛苦吧,所以他才会说他累了,不想时时刻刻都那样坚强。
身为帝王,他连在常态的悲伤都不能随意流露,他的喜怒哀乐都要仔细斟酌,能让人看见眼泪却不能让人看见脆弱。
“从当上皇帝的那一天起,我就属于天下,可是天下间,又有什么属于我?”
“天下都是皇上的。”
“但没有什么是我爱新觉罗玄烨的,褪下那重身份,还有什么属于我?”
“您有嫔妃,有阿哥公主,还有……”
“都没有,如果那些全是我的,何至于一个个离开的时候我都挽留不住?”
这是个带着禅机的问题,流素无法回答,她只能将他的脸埋在自己怀里,轻咬着下唇。
“连你都不是我的。”他的声音压抑低沉地从她衣衫之间传出来,透着疲倦与无助。
“我是你的,玄烨。”流素感受到他的悲伤,蓦然一股酸气冲上鼻端,她连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蓦然间觉得混乱。
“是吗?”
“真的……”她很努力地重复着,不知道想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
“小素儿。”
“嗯。”
“不要离开我……”
流素苦笑了一下,她就算想离开,他能放手吗?就算他不要的女人,也不会给她自由。
“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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