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外面天色,道:“如今宁凤伦这样子,送他回去可真是不方便……算了,小展子,福祥,你俩设法架着他回去吧。”
“啊?”
“啊什么?”
展柏华面有难色:“小主,他的身份仍然是宫女啊,奴才和福祥是太监,虽然不算什么,可是这不明摆着招董嫔娘娘疑心么?”
“倒也是,可冰瞳冰鉴扶不动他吧?”
“那个……哦上回有个推花苗的三轮小车,说不得也只好推他回去了,奴才去清洗干净,铺上层干净布。”
展柏华和冰鉴送了人回来,流素问:“董嫔什么反应?”
“脸色好差,一眼看见宁凤伦,就扑上去,连声惊呼怎么了,还拼命摇他身子,那模样好像……”
“好像什么?”
冰鉴道:“小展子的意思是好像死了至亲的人那样悲伤。”
“至于么?宁凤伦又没死。”流素一皱眉,又想宁凤伦是被小车推回去的,一个不知道恐怕真会误会。“后来你们跟她解释清楚没有?”
“说了,告了半天罪,董嫔娘娘好容易才相信宁凤伦没死。”说这话时展柏华神情有些古怪。
“什么?一眼看错尚可理解,怎么会解释半天才相信?”
“这个……奴才觉得……”
“小展子,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吞吞吐吐?”流素很不喜欢他这毛病。
“奴才只是觉得如果胡乱推测的话可能会引起误会,可奴才真觉得董嫔娘娘有点……那个毛病。”仍是没说清楚。
冰鉴看他这样子也性急,补充道:“奴才和小展子一样,觉得董嫔娘娘是不是有点问题,可又不像是疯了,反正就是太紧张、太慌乱那样子。咱们说宁凤伦是喝醉了酒没办法,才推了车送他回来,董嫔娘娘却一直哭,说宁凤伦死了,好容易小展子才解释到她消停,朵蓝也握着她的手在宁凤伦鼻子上探了好久,她才能相信。”
流素总算听明白了,不怪展柏华解释不清楚,她隐约能理解董嫔现在的精神状态了,虽然没疯,但只怕心理有些障碍,用西医术语应该叫抑郁症,至少是心理亚健康。董嫔现在的精神大约都维系在宁凤伦身上,好似绷紧的琴弦,宁凤伦一旦有个闪失,董嫔肯定要崩溃。
从外表看,董嫔就是那种脆弱抑郁的女子,心理依赖性极强,当然她的精神到达这种状态,多半是与她早年丧女有关,一直没从阴影中走出来。如此看来,董嫔应该没有什么精力去对付别人才对,那这一切害人的事多半都是宁凤伦策划的。
可是跟着问题就来了,董嫔私恋宁凤伦,那应该无心争宠才对,她的表现也的确如此,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害人?以她如今地位,又无宠,基本也无人有兴趣去花费心思害她,因此自我保护也谈不上。再说董嫔从表面上看去绝不像是东妃的人,当然这一点并不是很容易看出来的,但一个无心争宠的女人,应该也没有兴趣再去巴结东妃这个靠山才对,至少不会冒这样大风险……
“小主,你想什么这么入神?”
“嗯?”流素回过神来,“小展子他们呢?”
“打发去睡了,有些事还是让他们少知道的好。”
流素点点头,目前看来展柏华和福祥是可信的,可是并不代表日后会怎么样,谢流波走前叫她留心身边人,冰鉴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可用人之际,若只让冰鉴冰瞳去做,实在为难,抒宁又是个哑巴,根本无法与人交流,有时还是免不了要用他们。
“对了,有空去打听一下小展子和福祥还有什么家里人,有备无患。”
“是。”
“你说,董嫔对宁凤伦真的很紧张?”
冰鉴肯定地道:“小主是没见着,那份关心啊,真的……当时奴才觉得,宁凤伦要真死了,董嫔娘娘一定会殉情。”
流素苦笑一下:“痴情女子负心男,谁知道宁凤伦对她是不是有这样的心?”
冰鉴知道又触动她的伤心事,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奴才觉得,宁凤伦对董嫔娘娘应该是一样的。”
“为什么?”
“奴才没有见过一个男人可以为了一个女人牺牲这么多的,他的身份一旦暴露,那是把自己的命甚至全家的命都搭上了,也许他没有家人吧,可这十年没有自由、隐藏身份的日子,也是很难过的。”
“是啊,董嫔是康熙六年入宫的吧,他陪伴在她身边整整十年……”流素幽幽叹口气,然后又冷笑一下,“换了那个人,他肯吗?”
冰鉴呆一下:“小主,皇上是认得他的。”
“就算不认得他也不会肯!”流素突然发起了脾气,伸臂将桌上所有物事扫到地上,将一套蟠龙苍梅紫砂茶具砸了个粉碎。
冰鉴大气也不敢出,低头收拾了出去。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只是要提到她的致命伤,她就情绪失控,全然没有理智。往日那样冰雪剔透的人,竟只为一个情字陷入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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