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当日救他时也是全不顾自己,心头不禁柔软一片,决定拂逆太皇太后一次,到底刚才并没有直接答应太皇太后不过问谢流波的事。
“好,朕与你去看看。”
流素大喜:“皇上可以命嬷嬷验身,谢谙达虽曾许了人家,却未过门就殁了,她如今仍是处子之身。”
玄烨倒是怔了一下,这点他并没有想到。
尚方院施刑的屋子黑暗阴湿,只一扇高高的天窗开着,里头大白天也要掌灯,行刑的内监俱是用棉纸包稻草练就出来的功夫,几十板子下去,稻草粉碎,而棉纸没有一丝破损。他们下板子时想要将人打得皮开肉绽却全无内伤,还是外表完好、吐血而死,都由着手中的板子,心中的意念。
玄烨并流素到的时候,谢流波就正挨板子,说是才挨了三两下,也不听见哭号之声,只看见她趴在两条并排的长案上,低垂着头,秀发凌乱。
流素见状心中稍稍松口气,快步赶上前去。
内监们大约第一次见皇帝驾临此地,都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个个跪成一排。
玄烨一抬眼,见满墙刑具,一室腥臭,微皱了眉:“这是在做什么,已招了么?”
“是已招了。”
“都招了些什么?”玄烨问了,却似乎并不在意答案,也过去看谢流波。
流素扶起她的脸来,见她无力地睁开了眼,脸色白得晶莹,全无血色,长长睫毛微颤一下,舒缓地展开一朵笑颜,黑发濡湿在颊边,衬得她哀艳绝伦,竟在此刻仍不减动人风情。连玄烨也看得心头一震。
“谢谙达……你怎样了?”流素的声音微有哽咽,蹲下身看她。
谢流波抬了抬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声音极轻微:“小主,我没事,只是不能再伺候你了,你谢谙达虽是无用之人,但至死都不会出卖你的。”
流素闻言悚然一惊,失声道:“你……你怎么了?你不用怕,皇上答应我,要审清你的案子,你不用害怕的,你……”
玄烨目光一转,见行刑的几个内监脸色十分难看,上前几步伸手按在谢流波后腰间,指尖一触,便知她腰脊尽断,就算人无碍,这双腿从此是废了。脸色不由沉下来:“是谁叫你们下这样重手的?”
“皇上,奴才……奴才等是遵照……”
“好了!”玄烨又打断他们,不必细问,再追究下去不过是徒惹是非而已。
流素也察觉了不妙,惊问道:“皇上,她怎么了?不是才挨了两三杖么?怎么人就成了这样?”
谢流波握着她手腕,轻声道:“小主,不要追究了,都是我应有之罪,你……你能求皇上叫他们都退下么,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流素道:“我先给你请御医!”
玄烨低声道:“不必了,你还是先听她说话吧。”
流素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刷地起身,摇摇欲坠。玄烨忙扶着她。
流素反手抓住他:“皇上,你答应臣妾的,要饶她一命,你说会命人验身的……”
“是,朕知道。”
流素咬着下唇怆然道:“如今她这样子,臣妾怎么忍心……”
“小素儿,你冷静一下……”
“小主,你听我说……”
流素再看看谢流波,如今情状,她也早猜到了,掐着掌心,两眼红透,转向玄烨道:“皇上,你让他们退下吧。”
玄烨一挥手,自己也退出狱刑房去。
流素下身俯耳,听谢流波轻声道:“苏利达对我说,景仁宫力气最大的并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他不说,可我猜到是谁了,你要小心去查……”
“是宁凤伦?”
“小主也猜到了,苏利达说了这话之后,就突然晕倒了,跟着我就被……被人冤枉说与他私通,我只好逃走,然后追到枯井边,我见无路可走,便跳下去……苏利达现在一定死了?”
“是,被人杀了。”流素哽咽。
谢流波点点头:“这都在我预料之中,不过小主你没事,真是万幸。”
“是有人救了我。”
“不管是谁,至少说明你在深宫中还不是孤立无援,以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你万事小心……”
“谢谙达!”到这时候她还维护自己,流素想着忍不住痛哭失声。
“无论何时,要小心身边人,你这样聪明,就是心肠还太软了些,在**中,真的是容不得一点点心慈……唉,我能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我……我……”一声呛咳,谢流波吐出血来。
流素全身冰凉,握着她手腕把脉,只觉得脉象滑速,跳动极弱,是大量出血所致,必是伤了内脏。“你别说话,我叫御医来!”
“不,先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若有机会,把……把我那幅绣像拿回来……当然,不要太勉强了,那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那像绣的是你啊,美不美?”
“美……谢谙达的手艺,永远是最美的。”
谢流波轻笑着摇头,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渗出来。傻丫头,她不会知道,那幅绣像是三年前有人拿着她的画像上门去求谢流波绣的。
当时见了他的眼神,谢流波只觉得无从拒绝,才应承下来。不想这幅绣像到最后成了灾难,在绣庄上贡品时她姐姐一时惊艳,没知会她便将绣品贡了上去,惹来这样滔天大祸。无论如何,希望那幅绣品能归还流素之手吧,那上面凝聚的,其实是另一个人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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