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素看着烟花的同时,也有人站在天井里仰望着天际那一抹黑幕,看着不时被烟火照亮的半边天。
烟花不要命地绽放着,好似错过了这一刻就再也没有机会照亮天空。
“爷,回屋去了,天儿冷,守岁也得进屋子。”雯月站在身后,替纳兰性德披上斗篷。
纳兰性德回首看她一眼,淡然笑了一下:“好,富格睡了?”
雯月点点头:“乳母哄他睡了,爷今晚上该去陪陪夫人,她怀着孩子,甚是辛苦。”
纳兰性德默了一会道:“今夜不想去了,最近都是在她那里,很少有空宿在你屋里。”
“可今晚是除夕。”
纳兰性德不再说话,径自进了屋,雯月只好跟进去。
雯月住在从前纳兰性德住的旧屋里,从大婚后,新夫人便住在修葺一新的新屋里,但是素日他仍每晚宿在她这里,只是新夫人怀孕后,他才搬去天天陪着她。
不单雯月清楚为什么,卢婉宜也清楚为什么,三人之间很有默契,从来不点破而已。
屋里没有年画,单只面床的那堵墙上挂了一幅字,说是御赐的,书着宜春迎祥。当时明珠带了这幅字回府,眼神就有点古怪,纳兰性德看到这幅字的时候,脸色更不必说。但他讨这幅字的时候,明珠还是允了,只是显得不太高兴而已。
雯月识字不多,可她知道那是谁的字。天晓得为什么会变成御赐的,这是否说明了,她如今已是皇帝跟前的宠妃?皇帝把一个庶妃写的字赐给纳兰家又是什么意思?她不懂。
纳兰性德就站在那幅字前,眼神飘忽,苍凉落寞。他不想让婉宜看见他这样失神的模样,他已经让她够痛苦了,不能在她有孕时再伤害她。可是他又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索性就不去她屋里了。
雯月打了水来,伺候他洗漱宽衣,但他并没有睡下,只向晓萃轩方向看了一眼:“你睡吧。”
“爷,不要再折磨自己,这么多年,你该知道这是迟早的事。”
他仍是不说话。雯月直想哭,这么多年,他要是肯说一句,就不至于把自己折磨得心力交瘁,每回只有喝醉了,他才会断续唤几声她的名字,雯月听得出,那种刻骨的思念从来没有淡过,反是强烈得令人心惊。他在人前越是控制得好,才越令雯月觉得内心的痛已经将他蚀透了,再也没有空隙容得下别人。
雯月忽又想起,纳兰性德那回病了,流素不顾一切跪在她这个婢女面前说的话:“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再不会有谁像我这样……冰鉴跟了我,虽然不快乐,可还是活得好好的,雯月要是不能被收房,只要有个好去处,也总会慢慢淡忘现在的这些念想,可是我不会的,除了他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不会了!”
言犹在耳,可那个人已经在别人怀里了,她到底是否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还是仍像从前那样只喜欢他一个人?
雯月迷茫地想到底她和流素,谁更不幸一些?
流素到底是洗漱更衣后候着天明,没有再睡觉。太和殿筵宴后,午膳还是去乾清宫参加皇帝的家宴,没有除夕夜菜色繁多,但人数也不会少。
照例是在原位,只是皇帝来得晚些,在乐声中进场,接受嫔妃行礼,开始承应宴戏。如此一番家宴后,流素已经被这种欲仙欲死的盛宴搞垮了,倦得不行,回了承乾宫晚膳也不进了,脱衣爬床钻被窝,多余的事情一件也没做。
好一觉醒来已是初二,还没梳洗就听见魏珠尖尖的嗓子响起:“请素小主金安,新年大吉,皇上赐了盘西瓜给你。”
西瓜?流素愣在那里,清朝的冬天也能吃到西瓜吗?她还真不知道。咬着梳柄看着魏珠把那盘子西瓜放在桌上,灵活过度的眼里全是笑意:“素小主,这可是宫里独一无二的赏赐,往年只有去了乾清宫的主子赶巧了才能吃到一两块,从没有这样赏赐了送下来的!”
流素起身尝了一块,虽然清甜,但不是应季的东西,她并不特别爱,于是赏了魏珠一块,魏珠倒是很高兴。
跟着内务府领了谢流波来,流素又惊又喜,将要行礼,却被赶紧拦住:“小主如今是主,谢流波是奴才,小主万不可再行此礼。”
“一日为师,终身是师,谢谙达先受我一拜,从此后不能再向你行礼,可是你在流素心里,不但是师傅,还是恩人。”
谢流波婉转一笑:“算不得什么,小主曾经说过咱们是友而非师徒,这种卖友求荣的事,谢流波还做不出来。”
“到底她们是逼过你了。”
“没有,没等她们逼供,我就招了许多她们爱听的,只是后来在皇上面前一句没提而已。”
流素忍不住一笑,谢流波精于世事,想必把东妃李嫔也玩弄了一番。
“只是此后,你所有言行俱要小心了,若无特别之事,你留在屋里不要四处去,只有你不与她们照上面,才没有被她们抓住把柄的机会,有什么事让冰瞳冰鉴去做。”
“这点我还省得。”
转眼是上元灯会,从正月十四起,内务府在紫禁城各宫及圆明园等皇家园囿挂上各式华贵宫灯,各种羊皮灯、帛灯、玉灯、琉璃灯五光十色,分光叠翠,精镂细刻。
乾清宫前则设了鳌山灯展,三只巨鳖背负着山峦,山上奇石树木俱全,点缀以神佛仙雕像,山上可供乐工奏乐,且荟萃了千百盏华灯,翠色金影,重峦叠嶂,寓意江山永固。灯前有空场地以供歌舞,招待群臣。
乾清宫外长街上则彻夜燃放烟花,盛景可观。玄烨赐了流素两盏白玉灯,玉骨冰清,上头镂着兰花清影。佟妃那里是两盏犀珀骨羊皮灯,镂刻精美。
两人均着宫女将灯高悬门口,只有姒贵人门前冷清寂寥,唯有内务府送来的两盏红色绢纱灯笼。不过这并不妨碍姒贵人去观灯,虽说这日是王公群臣同赏鳌山灯,但并不限制嫔妃自去,有宠无宠的皆可以到场观灯。
皇帝赐外藩宴后,便由嫔妃、王公、群臣及外藩同在高处赏灯、放焰火。
佟妃和流素都得以出席外藩宴,宴后也都站在月台上远观,玄烨则陪同蒙古各部藩王、贝勒、公爵下了月台近观,此时歌舞升平,管乐齐鸣,喜庆十分。
“咦,那中间领舞的……”不知哪位王公惊呼了一声,众人目光齐转向歌舞台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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