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倚着靠枕，道：“老大人也别太恼了，鲸卿年纪小，骨头嫩，一顿打出了气容易，可若伤了他，岂不是老大人难过？好生教导，没有扭转不过来的。”
秦业叹了一口气，道：“他比你上回带来的林公子年纪还大些，却偏偏不学好。我素日所见的孩子里，都不如林公子稳重。”
听他夸赞林隽，柳湘莲笑叹道：“老大人只说他稳重，实则也淘气，最爱多管闲事。”
柳湘莲本性风流浪荡，酷爱吃酒赌博，舞刀弄剑，后者依然，前者却总被林隽管着，在他起意去花街柳巷长些见识时，尚未踏进半步，便被林隽拉走去拜见宋灼然，一本正经地说教，屡次如此，柳湘莲也没了兴致。
若是别人如此，柳湘莲早翻了脸，偏是林隽，不知怎地，柳湘莲年纪虽然比他大几岁，却总是说不过他，又有宋灼然在上头压着，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听话。
秦业却极赞林隽之品性，忽然下人通报说宝玉来了，他脸上立时变色。
柳湘莲素与宝玉好，也知宝玉与贾珍贾蓉之流贪淫好色不同，见秦业如此神情，不得不道：“宝玉只是来探望鲸卿，一片赤诚，总不能拒了他的好意。”
秦业叹道：“我何尝不知？”
遂叫人带宝玉去看秦钟，柳湘莲亦向他告辞，也过去了。
在秦钟家里见到柳湘莲，宝玉既惊且喜，忙拉着他的手，道：“我打发人去找了你几回，怎么都没来见我？只道你出远门了。”
柳湘莲轻轻抽回手，笑道：“宋先生教林公子读书，叫我也听听，因此不曾有空在家。”
他并不喜欢宝玉追根究底，岔开道：“你怎么得了消息过来？”
宝玉忙看向秦钟，见他趴在床上，身上只覆着一幅夹纱，面白气微，越发显得惹人怜爱，玉颜无色，不由得落泪道：“好好儿，怎么挨打了？若不是茗烟悄悄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才知道就赶过来了。”
秦钟苦笑不已，经秦业这些日子教导，他已经甚为反省自身，眼下险些气死老父，更是后悔不已，声道：“总归是我自己作孽。当日我们都认为自己见识高人一等，如今才知自误了。二郎如今大有长进，我既侥幸犹存一口气，自当随父亲好好读书，以荣耀显达为是。”
说完，又对宝玉道：“你也别辜负了韶华好时光，免得将来后悔已迟。”
宝玉一阵叹息，问道：“你既挨了打，智能儿现今如何了？”
秦钟一怔，半日方低声叹道：“是我误了她，已被家严命人送回水月庵了。”
宝玉闻言跌足叹息，道：“这样的事情揭开了，她可还有活路？”
柳湘莲冷哼一声，道：“你既然知道此事不好，先前就该劝着，偏不以为意，反替鲸卿瞒着，可对得起才去了的小蓉大奶奶？都说你们东府里不干净，我瞧着水月庵也腌臜得很。”
宝玉见他满面嫌恶，不觉羞愧难言。
柳湘莲见他知悔，又道：“秦老大人命人将那尼姑送回，只是不许她在上秦家门，并没有将此事告知水月庵的庵主，若她日后老老实实地吃斋念佛，定能平安一生。”
宝玉顿足道：“什么吃斋念佛，都是哄骗人的！好好的女孩儿家，在家里哪个不是娇生惯养跟才抽了穗的兰花似的？落到了那样的尼姑庵里，就好比掉进了猪窝，瞬间凋零，好容易智能儿有个知心人，偏你们还阻着拦着，怎么狠得下心来？”
柳湘莲双眉一轩，道：“你固然是怜香惜玉，我也知道你说得有道理，许多僧尼道都是坑蒙拐骗男女孩子使唤，奈何她既出了家，便该遵守清规戒律，即使未超脱红尘，有情有义，也不该在小蓉大奶奶丧礼上如此作为，没的让人恶心。”
话题一转，对秦钟道：“你与那小尼姑也不遑多让，亏得还是你姐姐呢！”
其情可怜可悯，然其行不可恕。
宝玉顿时无言以对。
柳湘莲笑道：“你们先聊着，我该回去了。”
宝玉一听，恋恋不舍道：“好容易见面，我才来你就走。不如多坐一会儿。”
柳湘莲婉拒道：“今日本就是来探望秦老大人的，既见过了，该当告辞，宋先生前儿教了我一套拳法，得亲自过目看我练得如何。”
宝玉听了，只得放行。
柳湘莲骑马到了靖安侯府，林隽比他早到多时，上午的功课都做完了，正跟宋灼然说闲话，见到他过来，宋灼然点头道：“正好，你们两人过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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