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

    六十七、

    荆轲刺秦一事过后，燕国便难逃一劫了。嬴政虽然有伤在身卧床静养，但一声令下，秦国大军便攻城掠池。

    嬴政没说如何处置她，盖聂也再没来见她。她知道，铸剑需时半年，盖聂虽暂时没有佩剑在身，但荆轲的事一了，他定是要去一趟燕国的，更不需要说现在秦国正在攻打燕国了。微微打了个冷战，裹紧了外袍，她愈发的畏寒了。不知她这副身子，还能撑多久？

    冬去春来。秦国暂时停下了攻打燕国的脚步。只因查出荆轲是受燕国太子丹之命刺杀秦王，于是嬴政派了一个极厉害的神秘人物，杀了太子丹。燕国君喜为苟且求生，以此求和，逃至辽东。

    慕蓉坐在花园里微微叹气，可惜这世上又少了一位侠义之士。喝了两口药却愣在了原地——太子丹是墨家巨子，太子丹若死了，那墨家……

    盖聂刚从燕国赶回，还未来得及卸下一身风尘便赶来夕月殿看她，却发现她不在殿内。绕到花园，便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正端着药碗发呆。

    手中的药碗忽然被一只大手稳稳接过，抬眼望去，夕阳下盖聂的轮廓异常清晰。慕蓉微微一笑，“你回来了。”盖聂点点头，“春寒料峭，进去吧。”

    盖聂扶她进殿坐下，眉心微皱，她的身体好像又差了。慕蓉迟疑着开口，“太子丹……”盖聂沉声，“一剑毙命。”他的心情也很沉重，不为别的，只因——杀太子丹的那个神秘人物，他认识。不仅认识，还非常熟悉。慕蓉看他的表情瞬间阴沉，不禁担心，“怎么了？墨家怎么样？”盖聂微微回神，“没事。”慕蓉松了口气，“墨家的人……没有为难你吧？”盖聂摇摇头，“我只私下里见了燕丹，却没想到，我刚离开他就……”慕蓉皱眉，“这不怪你。”盖聂忽然望住她的眼睛，似乎在挣扎，“杀燕丹的人……”慕蓉皱眉，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是谁？”“卫庄。”

    慕蓉心惊，卫庄——纵横家鬼谷传人。聚散流沙的现任主人。竟然是他！盖聂思忖了片刻，“我——师弟。”慕蓉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卫庄……是他师弟？！那……“你……是纵横家鬼谷子的弟子？”盖聂点头。

    每一个朝代的兴衰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鬼谷。他们身上，掌握着改变天下命运的脉门。每一代的鬼谷先生，只收两名徒弟。一为纵，一为横。各有专攻，相生相克。盖聂，卫庄。自幼相识，却注定为敌。

    一切的疑惑解开。这样的一个人，注定背负起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注定与那从小一起长大的唯一的一个师兄弟为敌，注定要抛开一切情感，只因为他，是属于天下的。

    难怪。他们最开始相识的时候，路上有流沙的人会对他下手。慕蓉心中一痛，抬起手拨开他的鬓发，轻声呢喃，“你……很辛苦吧。”盖聂看着她清澈的眼中，满满的心疼，心中也是一动，轻轻地搭上她的手，握在手中，“习惯了。”慕蓉轻轻叹息，就是因为这样，才心疼他啊。所有的误解与罪名，还有挣扎与纠结，统统一个人承受。她真的不想他这样下去。

    “盖聂。”慕蓉轻声唤。“嗯。”慕蓉站起身，微微抬头，正视他的眼，“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独自一人承受。”盖聂心头一暖，嘴角无意识的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你什么都懂，无需我多说。”

    六十八、

    嘴角弧度微微加大，“而且我已经都告诉你了。”慕蓉沉沦在他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中，天旋地转了。盖聂见她看着自己发呆，心情好了些，声音低沉，似乎带着丝温柔和魅惑，“看什么呢？”慕蓉这才回神，脸一下子就红了，懊恼的垂下头。盖聂见状，虽然嘴角的弧度依然接近于无，但那笑意，已达眼底。

    “独自承受的，不是我一个。我已经告诉你了，那你，什么时候能将以前的事情，告诉我呢？”盖聂恢复如常，只是语气中还有着未来得及收回的温柔。慕蓉定了定神，她该怎么办？告诉他？不告诉他？他肩负的担子太重，她不能再给他添加为难和负担。

    盖聂见她为难，便不再问。“这么久，怎么没下手？”慕蓉无奈，“嬴政的所有饮食药物，都在入口之前有专人验毒甚至试药，根本无从下手。”她抬眼看他，“你早就知道对不对？”盖聂微微一愣，慕蓉继续道，“我是他师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尽没尽力，瞒不过我。”微微叹气，“这么久，我终于明白，为何他没有尽力，为何——你要帮嬴政。”

    “长久以来，天下苍生饱受战乱之苦。嬴政虽有些手段极端，但纵观天下，只有嬴政一人有统一天下的能力才干。只有尽快统一，才能让天下免于战乱之苦。都说最了解对手时就是面对对手之时，他一定是在那时顿悟，所以才舍性命而谢天下吧。”自嘲一笑，“亏我是他师妹，这道理竟这么久才明白，也难怪，只有你们，才堪称侠之大者。”盖聂在心底长出一口气，他这一生，能有这两人真正懂他，足矣。

    “离开这吧。”盖聂低声道。她既然已明白，就要趁大王还没对她下手时，送她离开。慕蓉无声的笑笑，离开？她能去哪儿？去找天明？无非是为天明带来灾难。她的身体决计熬不过这个春天，离开，也没什么意义。

    盖聂看见她笑容中的绝望，心里一沉。“看来你瞒我的，不止一件事。”慕蓉看着他，愣了愣。盖聂轻叹，“你的身体……”慕蓉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的？她的惊讶在他意料之中，“我找医官看过你吐出的血迹。”慕蓉眸光微震，原来那时他就……还真是心细如发，知道血迹也能看出端倪。

    盖聂面色凝重，“到底是什么毒？你都解不开？”慕蓉荡开笑意，“都是过去的事了。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去见嬴政了。”盖聂眸光一暗，她还是不告诉他，选择独自承受。

    看着夕阳下盖聂离去的脚步，慕蓉忍住心痛。对不起，天下为重，我与天明为轻，不能因此，毁你一生。

    嬴政虽然身受重伤，但荆轲并没用剧毒的匕首伤嬴政分毫，嬴政未受任何外伤也未中毒，只是内伤不轻而已。或者说，是荆轲自成的剑气所伤，积于心而郁结不发。

    嬴政身体痊愈后，将统一的步伐转向了魏国。

    眼看着渊虹即将铸成，慕蓉的身体似乎也已到了尽头。

    良久以来，嬴政一直未说如何处置丽姬，其实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她。丽姬刚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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