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

    四十六、

    伏在盖聂宽阔温暖的背上，虽然有些湿，但慕蓉心里暖暖的。环着他脖子的双臂微微收紧，侧过脸，仔细的端详着盖聂的脸。依然是寒冰般的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心是温热的。思及此，又笑了起来。

    她温热的呼吸撩拨着盖聂的鬓发，痒痒的。“笑什么。”依然是平静无波的语气。“你——是个好人。”脚步微微一顿，却再也没有出声。“我好像还没有对你说谢谢。”“我答应过他保护你。”慕蓉想到了他定会这么回答，自嘲的点了点头。却不知盖聂心中其实并不这样想。他，只是给自己一个理由，或者说，借口。

    “那——他的任务是什么？”慕蓉继续。盖聂停下脚步，“我答应过他不能告诉你。”慕蓉皱眉，“为什么？”盖聂低声道，“真的很危险。”“嬴政要攻打燕国了对不对？”盖聂微顿，“还没有那么快。”那就是要攻打了。“那你能保证他的安全吗？”盖聂的眼神微微偏移向她，“你很在乎他？”慕蓉咬咬下唇，心一横，“当然……”盖聂的胸口又是一阵熟悉的闷痛，半晌缓缓开口，“我保证。”

    慕蓉微笑，心放下了大半。不管怎样，不知为何，只要他承诺，她就相信他。

    “我想让蒙毅帮忙将天明送出宫。”慕蓉告知心中想法。盖聂又是一愣，“我帮你。”“不行。就是为了不引起嬴政的怀疑我才这么做，现在嬴政一定怀疑了，我们……不能再有交集。”说完这句话，心情瞬间沉重了下来。良久沉默。“不担心咒印吗？”慕蓉叹气，“这是他的命。但是他绝不能留在咸阳宫。”

    此后，两人之间再无言语。雨渐渐的小了。慕蓉低下头，珍惜这难得的彼此独处的静谧时光。直至很久很久之后，她再回忆起来，依然清晰的记得，今时今日，初春的微雨之中，盖聂白色内袍上暗纹的形状。

    突然。盖聂猛地一个侧身将慕蓉半个身子甩了出去。慕蓉双脚落地的一瞬间，疑问瞬间消散。因为她清楚的看到，盖聂的背上插着一把飞刀。他刚才侧身一甩，是避免伤到她。心下骤痛，因为，她竟然到此刻才发现，他也受了很重的伤！他腰上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过了，但由于背着她，伤口撕裂，已经慢慢的渗出血来，加上被雨水淋湿，晕开了淡淡的粉红色。脚下不稳，无力地后退了两步，眼底的水雾渐渐升起。

    盖聂只是停下脚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缓缓转过身，拔剑出鞘的瞬间，眸光骤冷。显然，是之前那伙刺客的人。那些人动手很快，但，盖聂比他们更快。慕蓉紧张而专注的看着混战做一团的他们，担心着盖聂的伤，却忽略了——剑锋的寒意悄悄逼近了慕蓉的颈项，倒吸了一口冷气——糟糕。

    “住手！”打斗声突然停了下来。慕蓉耳畔一个声音响起：“放下剑！否则我杀了她！”慕蓉冷冷一笑，哼，放下剑？她太了解剑客了，剑在人在，剑离手人亡。对于剑客而言，剑就是生命，更何况要天下第一剑盖聂放下剑，开玩笑！

    那边，只剩下三个人，正拿剑指着盖聂，仅半步之遥。他看向这边，那被人抵着雪白颈项的女子眼中没有半丝恐慌，只有满眼的无畏刚强，还有一丝——自嘲？她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稳稳握剑的手微微一抖，眉头微微皱起。他当然明白此时此刻放下剑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早已分不清，这份笃定，是因为答应了那人，还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执念和不舍。

    四十七、

    “当啷”一声，寒渊剑铿然落地。

    慕蓉满眼的不可置信。

    盖聂松开手，淡淡地看着她，眼神中，毫无温度。

    然而，慕蓉打了个晃，泪水却再也忍不住。

    三柄剑，同时，穿身而过。“盖聂——！”慕蓉想冲上去，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拉住。慕蓉回手点那人的穴，那人心知不好，在最后一刻手中用力在慕蓉颈间抹了一剑。

    盖聂一个回旋踢撂倒了三个人，却仍是没站稳，后退了一步。慕蓉跑过来迅速的点穴放倒三人，扶住盖聂。盖聂看着她血流如注的脖子和苍白的脸色，微微张了张口。慕蓉欲抚上盖聂被剑贯穿的腰腹，指尖却颤抖的不成样子，眼泪成串的砸下。盖聂什么都没说，轻轻将她推开，伸手，拔出了剑。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慕蓉惊愕抬头，他嘴角流血满头冷汗，却没吭一声，一头倒了下去。慕蓉赶紧扶住他，两人身上的血，融合在一起，流到地上，被雨水渐渐晕开，淡去……

    慕蓉此次只伤及了皮肉，严重的是盖聂。他重伤未愈动用内力又受了更重的伤，就算她医术再高明，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荒山野岭，她心里也没了底。好在创伤药还有剩，好不容易止住了血，盖聂却伤口发炎引发了高烧。事不宜迟，慕蓉脱下外袍盖在盖聂身上，又往篝火中添了些柴，用稻草遮住藏身的洞口，便找药材去了。

    慕蓉摸索了一夜，总算找到了些能用的，打算先回去，天亮后再继续。然而在回去的路上却发现有人正在找他们。她以为是秦国侍卫，刚想出声，却听到不远处两个交谈的声音。

    “找到他们，你想怎么办？”另一个声音响起：“杀。大王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丽姬死了，荆轲那边一定有行动。更何况，寻找他们的是你的死对头蒙毅，岂不是两全的美事？”另一个声音冷笑道：“任他蒙家军再厉害，也定然快不过我罗网。”

    慕蓉心中发寒，李斯和赵高！赵高和蒙毅是对头，罗网刺客团都出动了！那她此举岂不是害了盖聂也害了蒙毅？

    回到藏身的洞口，稻草没有动过的痕迹，想必他们还没有找到这里。刚偷偷溜进去，就被人捂住猛地嘴抵到阴湿的壁上，背后的伤口因撞击剧痛，脖颈再次感受到了剑锋的寒意，只不过，这次更甚。那人却在看清来人后放开了手。

    慕蓉平息着呼吸，看了一眼盖聂，这人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发现篝火已经熄灭，显然是他干的，“你知道有人在找我们？”盖聂掩好洞口点点头，慕蓉摸摸他的额头，依然滚烫却冷汗潺潺，她沉下脸嗔怪他，“伤病没好就乱动。”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让他吃下草药，“为什么李斯会对你起疑？”

    盖聂声音低沉，“我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他借机铲除我也不难预料。”慕蓉皱皱眉，“私人恩怨？”盖聂没回答。慕蓉摇头，“你和李斯有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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