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

    二十二、

    她醒来时，已天光大亮。面前坐着面色不善的荆轲，她忽的松了口气。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他没事吧？”荆轲突然发了火，“他他他！你只想着他？！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啊！”他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她，不免心软，“寅时我便送他回去了。现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吗？”

    她将真相和盘托出。荆轲出离愤怒的将她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骂累了，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声音中透着无力，“傻丫头，你可怎么办啊。”“我身上的毒你不必担心，虽然无法根除但我会尽力压制，没大碍的。”荆轲伸手揉揉她的发，“你自己都没把握，我怎么能不担心。蓉儿，你……爱上他了？”慕蓉被他问得愣住，她发现自己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荆轲又是无奈一叹，“可他已经不记得你了。”是啊，她直到最后一刻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如今，一切都迟了。

    她随荆轲回了燕国，却铁了心不再涉足江湖。荆轲只好将她安置在燕都，自己先回了墨家，有空再来看她。

    此后的日子简单而平静。开了一间小药庐，靠医术维持温饱，心也慢慢的平静了。尽力压制着身体里的毒，虽然偶有复发，但至少暂时性命无忧。不想江湖，不想黯霜，不想师兄，不想咸阳宫，不想——他。

    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不舒服，吃不下东西，吃了也是吐，已经好几天了。荆轲一进门刚好看到她在吐，快步上前为她顺着气，“你怎么了？”待她平静后打量了一下她，“瘦了。”慕蓉看着他略微迟疑的样子，问道：“出什么事了？”“我去找高渐离之前将秦绯送到了墨家。有人监视着她我也放心，可最近我总是心慌，隐约觉得她会将墨家的事告诉嬴政。”慕蓉以为他是放不下，“你想怎么办？”“秦绯留不得。”

    时值黄昏，“吃了饭再走吧？”“也好。”然而做饭时她却又一阵阵的恶心，荆轲掀开帘子走进来，皱眉，“怎么了？”慕蓉气犹未平，仔细回想，不禁心底一惊，月事已经晚了近一个月了，难道？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不可能……”荆轲也急了，“到底怎么了？”

    “师兄，我……我可能……怀孕了……”

    荆轲的脸色瞬间风云变幻。饭也没吃，拔脚就走。心底满满的悲愤，却不知因何而起。不断的责怪自己，要不是他逼她离开，她也不会遇到盖聂。以为是心疼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至于其他的原因，却没有细想。暂时放下这件事，毕竟巨子找他回来，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慕蓉的心情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自己完全忽略了这个问题。

    可是她没想到，他这一去，便是三个多月，再见他时，小腹已经显形了。

    秦绯到死都没想到，亲手杀了她的人竟会是荆轲。她给嬴政的密信中只说因怀疑荆轲的身份和动机于是和他在一起，嬴政身边的她其实是荆轲的师妹假扮的。一个犹豫之下，便没有将他们是谷雨和白露说出。没想到，她得知了荆轲与墨家的关系和墨家总部所在，却因防守严密始终未再能传信出去，另一方面她也是因为谷雨的温柔体贴而心怀犹疑，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幻想，断送了性命。但她笃定，嬴政若知道她死于荆轲之手，绝不会善罢甘休。

    二十三、

    正午。荆轲风尘仆仆的到了她的家。“蓉儿最近怎样？”她看他进门如同回自己家一般自然，失笑道，“还好。”“我见到了故人。”“这么开心，谁啊？”“是高渐离那家伙，他离开秦国后回了燕都，在妃雪阁做琴师。”“妃雪阁？那个一掷千金的地方？”“嗯。能进妃雪阁的都是达官显贵，燕王的叔叔雁春君想让那绝色舞姬去他府上跳舞，高渐离出手阻拦得罪了雁君，险些被人杀害，那姑娘为了救他只好去见雁春君。后来……”“如何？”“他命很硬的，杀到雁春君府上去救她，却遇上一个厉害角色只剩半条命，而那姑娘一舞倾城，燕春君就死在她最绝美的舞蹈之下了。”“能以舞蹈杀人，难道……”“没错，凌波飞燕。她，是雪女。”

    雪女，燕赵两国的传奇女子，妃雪阁的主人，唯一一个有资格登上飞雪玉花台的人。据说她一头银发，倾城容颜、曼妙身姿、轻灵舞姿都被江湖传为神话。高渐离，好胆色，好眼光。后来两人一直被人追杀，直到万丈悬崖前。就在两人十指相扣决意跳崖之前，巨子和荆轲出现了。

    “哦，所以现在，高渐离和雪女都是墨家的人了？”荆轲开心的点头。“你好像和高渐离关系不错。”他笑得开怀，“那小子虽然面无表情话也不多声音还冷，但你不知道他无奈的样子多有趣，只有我能让他露出那种表情。”慕蓉忽然有点同情起素未谋面的高渐离了。“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不错，没想到现在也成了墨家的人。我还骗他拜我做了大哥哎，可惜的是那小子从来没叫过。”慕蓉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话锋突然一转瞄向她隆起的小腹，“你想怎么办。”慕蓉看他忍俊不禁，“既然你骗别人做了个大哥，也不介意再当个父亲吧。”荆轲翻了个白眼，声音高了几分，“这也算办法？嗯？我当然介意！我还没成亲呢！我就知道我一定会遭殃。”“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啊。”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无奈，突然她就理解了为什么他那么喜欢看高渐离无奈的表情。“……你身上的毒会影响到孩子吗？”慕蓉沉默了片刻，“虽然我尽力压制着毒性，也没有频繁复发，但会不会影响他……”她顿了一下，面色忽然变得温柔，“也只能等他出生再看了。”

    抬头，却发现他神色复杂，于是宽慰他，“别担心，会没事的。”却发现他的眼中仍有不安，“发生什么事了吗？”荆轲握住她的手，“蓉儿，秦绯……死了，是我杀的。”慕蓉身子一僵，“师兄……”半晌，却再说不出话来。

    “你还爱她吧。”荆轲深深叹了口气，思虑半晌还是决定不告诉她真相。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我们立场敌对，她，没有墨家重。”慕蓉苦笑，说到底还是爱的不够深吧，她和盖聂又何尝不是立场敌对？原本应该开心的，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之后，荆轲便一直呆在慕蓉家不走了。后来才知巨子无意间得到了一块千年玄铁，便请墨家最有名的铸剑师徐夫子将他的惊虹剑重新铸造，需时一百八十三天，这段日子荆轲也没有任务，算下日子，那时孩子应该已经出生两个多月了。

    二十四、

    荆轲的酒量很好，喝了这么久也就是个半醉，她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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